在朋友圈消失的那一年

前两天终于收到了期待已久的录取通知书,激动之余,在朋友圈里公布了喜讯。打开陌生又熟系的回复界面,朋友问,这一年都没有在朋友圈里看到你啊,我笑了笑,回复闭关修炼。

原来我已经这么久没用朋友圈了。

在这之前,我当过考研的逃兵,事业单位考试的炮灰,公务员考试的分母,最终停留在一个十平米的房子里开始了我贫苦的二战之路。

一直不想让朋友知道我是一个对失败抱有巨大恐惧的人。

第一年考研,早八晚十地准备了八个月,却在最后一个星期轻易地放弃了。我仍记得那天中午,爸爸打来电话,说单位招人,我通过笔试便可。而凑巧的是,那个笔试和研究生考试时间冲突。当时,我借口当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也挺好的,放弃了考研。现在回首过去,我终于可以坦然地承认,是一次次的崩溃大哭,让父母认为考研无法成功;是一次次的自我怀疑,在考试还未来临就击垮自己;是侥幸心理,让我以为试试也行,未来还有足够的时间。

不自信、不果断、不快乐,这大抵就是我那一年的状态。放弃考研后,我却以一分之差笔试落选了事业单位考试。苦,好像都吃了,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我陆陆续续地又参加了一些工作面试,结果可想而知。在一个不自信的状态下如何能让别人信服你是有能力胜任工作的,我没有找到工作。恰逢选调生考试,好像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想了想考公务员好好准备应该没问题吧。世事难料,但又好像命中注定一样,我再次以微弱分差落选。

巨大的失落和挫败感包围了我。身边的朋友同学,工作基本都定了,保研的保研、出国的出国、考上名校的也大有人在。毕业在即,曾经的班长在最后一次聚餐也掉下了伤感的眼泪,他说:“可能这是我们班最后一次聚齐了,但无论我们以后能不能再见到,甚至以后的联系仅仅只是朋友圈点个赞,我都希望大家能在未来过上想过的生活、成为想要成为的人。”鼻头一酸,伤感和心酸涌入心头,我也红了眼眶。

在家的日子,煎熬且痛苦。我摇摆不定,对未来充满了迷惘,又好像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已经是最糟糕的结果,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索性孤注一掷。

我和很久没联系,在深圳工作的哥哥偶然间聊了一次天。或许是我满满的负能量让他看不下去,他和我聊起他的过去——那些我曾经在长辈口中知道一星半点的“传奇故事”。

他初三之前还是个成绩很好的男生,但是很快,沉溺在电子游戏的快乐中无法自拔。当姑姑和姑父发现时,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他偷了家里收的麦冬,卖了几千块钱去还之前欠的钱,并且中考没有参加数学考试。姑父沿着学校街边网吧找他,他总是凑巧在姑父到之前,跑到了另一家躲起来,直到打完游戏出来,他们在街上遇到了。回去自然免不了一顿毒打,但书还是要读的。姑父辗转花了一笔钱,才把他塞进一所三流高中。

学生时代,不爱读书,自然就没有太多的无法解决的烦恼。我哥觉得自己是被父母放养了。有不错的皮囊,还有点小聪明,他在高中过得风生水起。毕业之后读了大专,大专毕业就去了深圳打工。

情况糟糕起来。曾经从没想过的问题一下子都出现了。深圳物价高,所以租到的房子条件很差,却花了不少钱。因为学历不高,他被许多公司拒之门外。为了赚钱,他去工地搬过砖,去送过外卖。去深圳之前,他是很有骨气的拒绝了姑父要他留在本省的要求,并且决意要自己闯一闯。但当他换了一份又一份工作,依然被莫名拖欠克扣工资,被客人翻白眼,被领班夹枪带棍讽刺辱骂时,他身心疲惫,他开始想要放弃,想要回家。

他给姑父打了一个电话,这个大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的男人,第一次对他说了这些话:“当初花了那么多钱也想让你上学,是你自己不珍惜。你想出去闯荡,我们也尊重你的想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回来,和你在深圳那边的生活会不会有什么区别。你以为回来就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了吗,你真是太天真了,你没付出过努力,或者你付出了一点努力,就妄想会有回报,你在哪儿都是一样。”

我哥跟我讲到这儿,就没怎么再讲了,但后面的事情其实是很容易猜到的。他现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当一个部门主管,赚的不少,但更重要的是,他喜欢自己正在做的事。

“当时打完电话,我爸其实都没怎么联系过我。我后来跟我哥提了一下我在攒钱报班学电商,他知道后每个月又给我转点钱补贴我。那时候真的又辛苦又难受啊,白天上班,晚上上课,还要在赚钱的年龄啃老,特别想结束这种生活。还好现在都熬过来了。”他感叹不已,“有些时候不是你无法实现某些事情,而是可能需要花费一些时间,遇到一些阻碍,有时候阻碍甚至就是你自己。可能一年,可能两年,也可能更久,你终于克服了所有的困难,你就实现了这件事。这些都是必经之路。”

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他就去休息了,但我却想了很多。我羡慕我哥,他在该奋斗的年龄,没有放弃;选择了自己热爱的行业,并为之努力。他一眼看穿了我的问题,并且直白地点出——你要克服的是你自己。你不必在意别人如何,你的生活由你自己书写;你也不要害怕失败怎么样,失败是因为还有问题,有问题就去解决,终会成功。

在不断地自我心理建设之后,我下定了决心,并做好了失败后再次出发的准备。

之后的日子,就是闭关学习——这是一件孤独而又漫长的旅程。你的朋友,知道你在做什么的,不想轻易打扰你的状态;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的,也无暇去顾及你。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总有学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尽头的感觉。学累了,我喜欢去旁边小小的韩式料理店,听一听旁边客人和朋友聊的开心事,还有店里放的老歌,吃着拉面,觉得莫名放松。

这一年,还是过去了。朋友们发消息祝贺我时,我恍惚觉得,这一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好像还是当初毕业典礼后,说着一定要常联系的大家。就像所有的事情都被我放在了时间胶囊,只有复习资料上的一笔一划丈量着过去的时光。

一年的苦与涩,在最后得到结果的那一刻,也得到了释怀。而我也明白,空白了一年的朋友圈,不是刻意的遗忘,而是更为深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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