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晚做了一个梦,几个小女孩围着我转圈,跑到一半突然停下,齐声质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没来。这件事一直是我的心结,我没有和我的朋友们道别。
我的童年有一大群小伙伴,每天下午我们都会在楼下的大柳树下集合,一起去玩翘翘板,一起去掏蚂蚁洞,一起去玩泥巴……
等到天边渐渐泛起红色,成片的白云被夕阳点燃,晚饭的香气盖过丁香花的馥郁,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我们恋恋不舍地说,明天见。
可惜这明天的约定,究竟是哪一次失约了呢?回过神来,我已经住进高层,系上红领巾,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了。
最先发生的是长高。随着身高的发展,伙伴们陆陆续续去上学,在某一个九月的下午,再也不会出现。先是燕燕姐姐,然后是六楼的晨晨,最后是我。
我时常在想,如果永不失约,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长大了?长大,面对生活的艰难、人生的残酷,是不是就是对我们失约的惩罚?
我终究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何时搬出了老楼,正如他们也不知道我何时离开一样。
2
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吃过那家包子了。
就是那家包子,准确的说是,内家包子,如果依照东北人的口音。内家包子,没有名字,也许有名字,我忘了罢了。
内年,我还是个扎着满脑袋小辫子的傻丫头,少了一颗大门牙,大叫着,“我要吃内家的包子!”于是老爸在清晨,提起妈妈手缝的保温袋,出发去买皮薄馅大的肉包子。
内家的包子真好吃啊,香味是从保温袋里钻出来的,细碎的猪肉馅,点缀着小颗的葱花,但葱香绝不会喧宾夺主,咬上一口,松软的面皮,还会有滚烫的油水流出来,但你就是不会觉得腻。
那是童年早餐的味道,似乎风雨无阻。
小学的时候,内家包子所在的一片平房,要推倒建成一个洗浴中心。于是在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天气渲染着悲壮压抑的气氛,我失去了内家包子。
不知道内家包子是否还在内个小小的城市里,做着好吃的包子。那样破旧的平房,注定是现代化进程上可耻的存在,无可辩驳。可是小小包子铺的离开,在年幼的我心里,是一场痛彻心扉的失恋。
内家包子从此失约了每一顿早餐。
3
我喜欢的第一个明星,死了。
刚刚从鸟巢音乐会回来,回去的路上,我在四环路上挥舞着荧光棒,可能是最快乐的样子。
然后就是走进宿舍楼,打开门,打开灯,打开第一条微信消息。
我喜欢的第一个明星,死了。
明明还是夏季的尾巴,我却觉得冷的彻骨。去买了一杯冬天才会买的热可可,老板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冷的彻骨。
明年就是十周年,我喜欢你十周年。
你失约了。
就在你死讯公布的这一夜,无数的消息涌向我的大脑,恶意的、痛惜的,终究还是不重要了。死亡,才是永恒的黑洞,好的坏的情绪,都伴随着星屑被卷入死寂,化为纹丝不动的混沌。
这人世间也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善意的、恶意的,裹挟着鲜花与尖刀,一起卷入你的心里,你就站在宇宙的中心,微笑着,破碎着。
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灌下一口热可可,香醇流进抽搐的胃里。黑漆漆的世界里,究竟谁与我们作伴啊……
我愿意相信世界还是美好的,无论我们被撕扯得多么破碎不堪,总还是会有一道曙光,让你把残破的心,粘合。
但我们必须允许有些人离开,甚至是我们深爱的人,允许他们与我们告别,允许他们失约。
人生像一列单程列车,总要作别,与偶然同行的朋友作别,与分享心事与快乐的家人作别,与沿途的美景作别,与短暂照射你的阳光作别……
错过、与失约,像人生中一场雨,将我们的心淋成一片灰暗,但是,总有人要离开,允许他们离开,允许这世间千千万万种选择,允许这世界的千差万别,允许人生所爱与我们告别,甚至,允许他们不告而别。
补上一句,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