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来到江南的时候,身上除了一把长剑,还有一腔出人头地的雄心壮志。
春寒料峭的江南,似乎比家乡更多了几分生气。
就连热腾腾的馒头,也要贵上半文钱。
怪不得师父经常说,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不是行侠仗义,而是填饱肚子。
作为一名剑手,在江湖中谋生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毕竟我从十四岁开始学剑,在岭南剑派练了十年剑法。
所以,在比划了几招之后,我便成为了钱塘帮的一员——每月十两银子的花红,如果遇上大买卖则赏钱另计。
对于这种待遇,我已经相当满意了。
一个月除去各种开销,省吃俭用下来,也能剩个三四两银子。
估计不到半年,我就能换一把上好的长剑。
现在看来,当时还是江湖经验太少,才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加入钱塘帮半年以后,我总共领到了六十两银子。
其中有两成,孝敬给了上面的香主——这是江湖一向的惯例。
日常开销又花掉一半多,再加上酒钱和药钱,最后几乎半两银子不剩。
一年以后,我的长剑早已破损不堪,身上更是增添了不少伤痕。
在江南一带,一向是帮会林立,势力冲突不断。
在一次争夺地盘的冲突中,钱塘帮被太湖帮所击溃,导致了整个帮会四分五裂。
我与大部分帮众一样,趁机脱离了钱塘帮。
出道一年多,我依旧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剑手。
剑法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但实战经验却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我也通过了红旗镖局的筛选,成为了一名红旗镖师。
与钱塘帮相比,红旗镖局可谓是天壤之别——铁剑红旗震中州,江湖中几乎是无人不识。
红旗镖头余不足,更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剑客。
如果对上余镖头的那一柄铁剑,我估计连十招都接不下。
能成为这样的高手,自然是每个剑客的目标。
有这样的高手押镖,对底下的镖师来说,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镖师的收入不菲,但都是拿命拼回来的。
一个月出两三趟镖,顺利的话,每个镖师能分到近百两银子。
如果出现什么意外,轻则伤残,重则性命不保。
幸运的是,我在红旗镖局干满了三年,还是四肢健全,性命无虞。
不过三年期限已满,我还是选择退出了镖局。
刀口舔血的日子,并非人人都能甘之若饴。
离开红旗镖局之后,我又在江湖上辗转了好几年。
或许是天资不足,又或许是际遇不佳,我始终未能跻身于一流剑客之列。
我在东来阁担任护卫的时候,也曾向洛阳的“书生万户侯”蔡侯请教过。
他说,要想成为第一流的剑客,除了天资和机遇之外,更重要的是剑道上的追求。
我无言以对。
在剑法上面,我确实下了不少苦功。
然而我练剑的目标,只是为了自保与生活。
从默默无闻的钱塘帮,到声名远播的红旗镖局,再到如今江湖第一的四喜帮。
我面临的对手越来越强大,所享受的待遇也越来越优渥。
如今身为四喜帮江南分舵的客卿,我一天的花费就不下二十两银子。
我身上的佩剑,出自江南最好的铸剑师之手。
即使遇到五岳剑派的高手,我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不过这一切,都和剑道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我选择加入了四喜帮。
既然不能成为一流剑客,何不如加入江湖第一大帮,方能有与他们交手的机会。
或许,这才是我的剑道。
江湖百战身名裂,向故乡、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