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于1957,在家中排行老末,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父亲小时候体弱,但得着有哥哥姐姐们照顾,虽然不曾享受过什么,但也没受什么大罪。大爷是一个敢想敢干、很有思路的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就徒步挑着扁担贩油,回来路过太谷县的时候,会买个太谷饼,自己不吃,带回家给父亲,大姑读书少,很小就开始帮家里干活,有一次正在做饭,父亲突然哭了起来,大姑着急过去照顾父亲,把正在切菜的菜刀随手一放,结果不小心掉了下来,切到了脚趾头,二姑好胜心强,离家早,但对最小的弟弟也是极尽照顾之情。这些都是奶奶跟我讲的,父亲没有说过,但每次哥哥姐姐遇到什么事情,父亲总是冲在最前头。这就是我的父亲,寡言少语,但情谊永远记在心中。
父亲当过兵,是小时候我非常引以为豪的事情。当时的农村,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两条路可走,当兵或者上大学,父亲在青海当了三年的铁道兵。小时候最喜欢听父亲讲起当兵时候的趣事,青海特别冷,父亲说吃饭后洗完碗,碗里的水泼出去就会结冰,所以到现在,我都没敢去过青海,那个地方太冷了;父亲特别好学,是班里的学习先进,在20年后一次大扫除中,我们翻到了父亲当年在部队学习马列的笔记,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写在稿纸上,有一厚摞,父亲特别得意,当年还在全连大会上做过经验交流。受父亲影响,我从小就对军装和警察帽特别钟情,过年的时候添置新衣服,首选肯定是军装和警察帽,也是最初的职业梦想。参加工作以后,遇到一个老领导,年纪和父亲相仿,也当过兵,我才知道,当年去青海当铁道兵是最艰苦的,好一点的都在省内就当兵了,离家近,还不苦。
父亲没有像自己的战友一样转业到铁十三局,而是回到了村里。我上初中时,班里不少同学是铁十三局的子弟,他们的父亲都是铁道兵。我问父亲说为什么没有转业到十三局,父亲开玩笑的说,要转业到十三局的话,就不会有你了。后来母亲告诉我,当年父亲留部队的条件是最好的,入了党,还是先进,肯定能留部队,但那时候奶奶病了,父亲就直接复原了,没有留部队,也就没有赶上转业政策。我问过父亲,有后悔过吗,一次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了,父亲说,肯定有失落,但亲人才是最重要的,再来一次的话,还是会回到奶奶身边。
后来就有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父亲更多的时间都在打工、种地,维持这个家的生计,虽然很忙很累,但还是会惦记着我们的学习,也许是自己放弃改变的机会后,希望我们能够从农村走出来。但父亲的要求并不严格,这也是我觉得父亲不同于别人的地方,很多父母希望孩子出人头地的时候,都会很暴躁、急躁,但父亲却没有因为学习责备过我们,他只是在引导。小时候我是左撇子,家里人觉得左撇子是少数,就让我学习右手拿筷子,父亲没有说你必须学会右手拿筷,而是把一盆黄豆倒在炕上,让我一个一个用右手拿筷夹回盆里,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学会了右手拿筷,直到现在,我还能做到左右手都会拿筷。父亲写的一手好字,刚劲有力、潇洒飘逸,我稍大一点的时候,就跟父亲学字,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就是什么时候我也能像父亲一样写出那么漂亮的字,所以到现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于电脑打字了,我仍能写几个不错的字,就得益于父亲的示范,好几次朋友问起我学的是庞中华还是别的什么大家的字体,我都会想到父亲,我练的是“任体”。
在我上初中以后,家里的经济条件就更加吃力了,我们兄妹几个各差3岁,到后来就是所有人都在上学,这对于一个没有稳定收入的家庭来讲,压力很大。但就是这种情况下,父亲毅然决定让我上县城读初中,每年的借读费是700元,很贵,到现在我还记得第一个学年的借读费是卖掉养了一年的母猪和上年的玉米凑下的。我们读书那几年,父母压力很大,但父亲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我初高中都是在学校住校,每周放假回家会带上下个礼拜的伙食,所谓伙食,就是母亲把蒸好的馒头切片,在火炉上烤干,装到一个编织框里,然后再装一瓶土豆丝凉菜,就算是一周的早晚餐了。还记得父亲第一周送我到学校后,怕我吃不好,上外面买了一箱“华丰”牌方便面,当时比较火的牌子是“华龙”,但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奢侈了,就跟开了荤戒一样,吃的很是过瘾。父亲只是淡淡地说到,不管吃得好不好,一定要吃饱。这也是我初中以后听到父亲的最多频次的话。
之后,上大学、工作、成家、育子,与父亲之间的沟通少了,父亲好像更寡言少语了,我自己有什么事,也是跟母亲唠唠,跟父亲更多地是点支烟,喝点酒。虽然不再年轻,但父亲还是倔强地坚持早起上地,然后外出干活。兄弟几个都跟父亲说过,不用再干了,但父亲有自己的主意,别人动摇不得。自己省吃俭用,但对我们的下一辈,却很是舍得,玩具、水果、好吃的,都舍得花钱,看着孙辈们开心,他自己会很得意、很幸福。
上周五,跟孩子参加舞蹈培训班的父亲节活动,老师说,“孩子们,父亲在你们心目中能打多少分?”所有的孩子都回答说,100分!
每个孩子心中,父亲都是10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