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支教:大河旁的夏天

        几年前,在我才上高中的时候,作为一个初级的文艺女青年,曾经有过两个觉得很远大的理想。

        一个是在看完电影《卢旺达饭店》之后内心震撼之余陡然产生的,想去当一个战地记者。仓央嘉措有句诗“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总觉得战争场上也很需要人去做点什么,况且人生路上走一趟,不能仅仅只是看星星看月亮啊,还得转山转水转佛塔。

        另外一个,是去贵州支一次教。一直都赞同孟子《尽心章句上》里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智慧和气魄,即使力微,去帮帮那些大山里的孩子,能让他们哪怕多一点点机会看到更广阔世界,看到关于自己未来的更多可能,略尽一点绵薄之力,都不会是坏事。

        后来大学读的专业让第一个理想泡了汤,同样作为非师范专业,对第二个理想的实现也没什么帮助。但是在大二的尾巴里,还是很幸运的抓住了学校支教队的招新,即使是在身边家人朋友一致的反对声里,还是毅然决然的踏上了西向贵州的火车,和其他18名队友一起,一行19个人,在大河度过了一个支教的夏天。

        七月份正是北半球一年中最热的几个月份月份之一,太阳跨过了赤道,也直射过了北回归线,身边的大家都开始过起了昼伏夜出的生活。支教队的队友们则从四面八方的家里汇聚学校,而后一起从学校所在的城市出发,经重庆转车一路向西,火车转大巴,大巴换农村小康车,每个人拖着沉甸甸的行李,辗转几十个小时的路程,奔赴支教地“大河完小”。

重庆站部分队员合影

晚上到达遵义站


        刚开始很奇怪为什么会叫“大河完小”,然后自己就自行理解成了因为每个年级的学生都有,所以叫完全小学了。也不记得长途奔波之后,到达的那个下午大家是否两眼困乏,满身疲惫了,但是却一直记得,那天傍晚看到的大河很美。

大河的黄昏


        即使有过心理准备,初初到学校,也仍然觉得简陋的,但是看到别人捐赠的现代化设备也觉得很棒。看到花名册,发现学生也比预想的少了不少,有的年级甚至只有几个人,可是第一次站在学校的教室里,看着空荡的教室,破破烂烂的桌椅,对这接下来未知的一个月仍然期待又忐忑,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支教老师这个称呼,也不知道这种从未经历过的生活能否顺利度过。

六年级教室



        矮大紧说“世界不是苟且,世界是远方,行万里路,才能回到内心深处。未来不是岁数,未来是礼物,读万卷书,才看得清浩月繁星。”深以为然,也一直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希望遍历山河,觉得这人间值得。

        所以曾经一个人去重庆看过夜景,也曾经一个人去新疆看过巍巍高山和戈壁茫茫,做兼职的时候连着差不多一个月每天不曾休息的工作十四个小时也能坚持,可是对于支教的这份未知,只有尽力了,惟愿不负初衷,惟愿没有辜负这份期望。

        回想为期近一个月的支教生活,其实日常是很简单的,虽然条件艰苦,可是对于大多数事情,其实都不过是贵在坚持。

        每天早上清晨,如果路过大河,我想应该不仅仅只看到满天的白云,触到凉凉的雾,感受到丝丝的风和嗅到淡淡的属于农作物的清香,也许还会听到我们早操时一起唱的队歌,听到刘若英的《最好的未来》。

        每个梦想 都值得灌溉

        眼泪变成雨水就能 落下来

        每个孩子 都应该被宠爱

        他们是我们的未来

        还有后来回了学校听到队里焦哥在学校广播台点的那首《这一路走来》。如果时间有记忆,这一首首歌一定是每一段记忆里起始处,准点奏起的交响乐曲。

        以及做早操时旁边厨房传来的饭香,和袅袅炊烟。每天只能吃两顿饭的日子里,早上大家真的是身在“早操营”心在“厨房组”了。

早餐


        支教的日子里大家喝过茄子汤,也喝过啥都没有,精彩地用各种做菜的调料调成的味增汤,土豆也从最开始的酸辣土豆丝一直开发出了,炒土豆丝,炒土豆片,东北地三鲜炒土豆茄子豇豆,烧土豆块,土豆汤,咖喱土豆,土豆泥,土豆饭,土豆饼,土豆炸酱面,土豆馅儿饺子,大概是一整个系列了,支完教,一群人发现自己一不小心硬生生吃完了一百多斤的土豆。

土豆馅儿饺子


        但是,春风十里不及你在心里,这些记忆难忘,在心里却总是支教时遇到的这些孩子最珍贵。

        每天在我们做早操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到孩子们陆陆续续来学校了,九点开始上课,七点左右就到了,真的是很早了,少部分的孩子离学校比较近,大部分都需要翻山越野走一段不短的路程,有的甚至单程都不止一个小时,也依然来的很早。

跳绳儿

传球



        经常一边坐在操场旁边吃饭,一边看他们满操场活跃的身影,都是眼睛里有星星的感觉。有时候会想,人生最美好的时候也应该是这个时候吧,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


心理课

        可是后面的家访,却又常常觉得很心酸,看到的多的是建了很久的土房,家徒四壁。大部分孩子也都是留守儿童,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一年见不了父母两次,甚至有的连爷爷奶奶都不在家,家里只有读小学的弟弟和读初中的姐姐,加一头老黄牛。

      《大话西游》里,至尊宝放下金箍没有办法救紫霞仙子,带上金箍没有办法抱紫霞仙子,这些孩子的父母则是跟孩子在一起没有办法挣钱养家,出外打工没有办法陪伴孩子的成长,有的时候,选择,应该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随手拍的一处屋后


        还有很多很多家访了解到,但是久久不知道该怎么去说的事情,我只能说,钱确实不是万能的,但是无疑还是会非常影响人性,影响生活,影响每一个选择。还有教育在没钱的时候,大家常常觉得并不及吃饭填饱肚子重要,可是却总记得孔子评价颜回的那句话:“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在回也!”。

        支教的时光虽然看起来也没有很短了,可是却真的是稍纵即逝,好像才刚刚遇见,没想发现转眼就是离别,文艺汇演上,支教队的大家唱《再见》的时候,台上台下也是哭成一片。

        嗯,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

        我不回头不回头的走下去

        终究会有说再见了的时候,大河的夏天也快结束了,浮世千万里,苍穹无数星,全部都要看过去啊,即使分别,也希望大家能过得很好。

        离开的时候,回想短短的几周时光,诸多感慨。会想,如果再来一次会不会做得更好,很多很多的遗憾会不会变少一点,很多很多做得不够好的会不会变好一点,可是时光终归一去不复返,离别近,唯剩祝福。

        还有一个关于支教肯定会面对的问题,大家也经常在想,在说,在讨论,我们走了这些孩子怎么办?毕竟虽然时间不长,却总是用情至深的,每一天上课的时候一起开心,一起笑,互相陪伴过。每天放学的时候,顶着大太阳,一路欢歌笑语,奔跑着送他们回家过。家里牛走丢了,也陪他们着急,陪他们满山遍野的四处找过。

送路队


        对啊,我们的能力终归是有限的,陪伴也是有限的,我常常在想,自己的人生都才二十年,都过得不明白,凭什么想着自己能够改变别人的一生,所以我们做不到是路灯的,仅仅希望自己能够是他们长长的人生航行旅途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灯塔,不一定需要留下什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只希望在他们需要的时候,给他们指引过短暂的方向,尽力散发过自己微弱的光。

大河星空下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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