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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放那么大，你洗个脸要一河水吗？”
王力开门看到妻子卫兰正在用热水卸妆，气不打一处来。
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很大，卫兰没听清他的话，也就没解释。
没得到妻子的回应，王力三两步走到洗手间继续发火。
“你这新衣服哪里来的？”他看到妻子身上的眼生的小礼裙，火更大了。
“不准我乱花钱，你花钱倒是挺舍得的，大手大脚的败家娘们……“
王力的话越来越难听，声音越来越大，卫兰终于洗完脸，关了水呛道：“嚎什么嚎！你吃炸药了？”
她边说边打开大宝，挤出绿豆大点乳液，仔仔细细在脸上抹开。余光扫到王力身上的新皮带，面上仍不动声色。
“我哪里花钱大手大脚了？我这裙子还是大学时候买的，为了能一直穿以前的衣服，我努力不让自己长胖……”
卫兰的话密得像机关枪扫射似的，王力几次想见缝插针地打断，都失败了。
没办法，他火气再大，嗓门再粗，都吵不过卫兰。
“你们在吵架吗？”
儿子从房间出来，轻飘飘一句话就打断了卫兰口吐莲花的施法。
“没，没呢。”王力瞬间熄火，慌忙摆手，“你快进去睡吧，爸爸妈妈只是在商量事情。”
卫兰却走过去拉着儿子一起坐到沙发上，恰好挡住沙发上那个大洞。
“爸爸妈妈吵架了，你愿意来主持公道吗？”
王力和卫兰都是急脾气，吵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但在儿子面前他们却都很耐心，有儿子在场，矛盾解决起来会快得多。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妈妈相信你是个公正的人。”
卫兰摸摸儿子的头，笑得温柔，眼神却向着王力扫去，示意他也过来坐。
等他坐下后，卫兰问儿子：“小法官，你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儿子挠挠头，小声问：“你们为什么吵架呢？”
“爸爸，你为什么回来就发火呢？”卫兰也学着儿子的满脸天真状发问。
王力捂着脸苦笑：“妈妈一直不肯给爸爸买新皮带，导致爸爸今天丢人丢到奶奶家了。”
下午他正带客户看房，刚推开门，穿堂风吹得他浑身哆嗦，腰间发出“嘣”的一声，引得客户笑声阵阵。
用了三年的便宜皮带从卡扣处崩断了，西装裤子因为腰围太大，毫不犹豫抛弃了他的腿，直奔大地的怀抱。
王力愣了片刻，随即抓起裤子，扯下脖子上的工牌带子当了临时腰带。脸涨得跟猪肝似的，转身还要腆着笑脸，假装若无其事地跟客户介绍房子。
单子最终还是没成，但他回店里时，同事们都知道了他的光辉事迹，不怀好意地称赞他“勤俭节约，爱岗敬业”。
还有个男同事把自己多余的新皮带送了他一根，可眼角眉梢满是揶揄：“给好同事的奖励。”
王力越讲头埋得越低，他在同事面前，以后彻底没有尊严了。
“这不丢人啊。”儿子说，“我上次裤子掉了，同学们都笑话我，但老师不让他们笑。老师还说是因为我身材太好，裤子才掉的。”
王力把儿子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惊讶地问：“还有这事？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周三啊，儿子回来说了。晚上我拾掇完准备跟你说，但你已经睡着了。”
“还有刚开学时，儿子说大家都在聊暑假参加夏令营的感受，他插不进话，只有自己一个人发呆。”
“上个月，儿子语文考了第一……”
卫兰说着一件又一件关于儿子的小事，王力大多不知道。他太忙了，中介的工资靠提成，为了早日买房买车，他天天加班，周末也几乎不休息，回家倒头就睡。
偶尔有点时间，也花在辅导儿子作业上，压根没怎么和妻子交流过。
钱都给妻子管着，他要买皮带的事情说了几次都还没买，身上的西装也穿了几年了，平时上厕所多用两张纸都要被妻子吐槽一番。
他知道妻子勤俭持家，但未免太过节约了。加上今天丢脸丢大发了，压抑已久的情绪才爆发。
“对不起。”王力抱歉地看着儿子。
儿子趴到他腿上：“爸爸忙着挣钱，爸爸辛苦啦。”
儿子的懂事让王力觉得愈发羞愧，心底的不悦一扫而空。
“那妈妈为什么生气呢？”
“因为爸爸说妈妈乱花钱。”
“没有呀！”儿子立马反驳。
“你怎么知道妈妈没有？”
“妈妈每次开家长会都穿这身衣服，还去商场蹭试用品化妆，那两位小姐姐偷偷朝你翻白眼，我都看到了。”
“那爸爸妈妈谁错了？”
“都没有错，你们都是为了我。”
看着儿子如此乖巧懂事，王力和卫兰的眼眶都红了，两人相视一眼，在对方脸上都看到了歉意。
哄儿子睡觉后，卫兰回到卧室，被王力一把抱住。
“老婆，对不起。”
他看到卫兰的化妆桌空空荡荡，脑海里回想起大学时她骄傲地向自己展示刚学的化妆技术。
那时的她，用着平价化妆品也能化出精致的妆容，穿着网购的小礼裙，走在人群里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记起来了，她今天穿的那条裙子，就是大学时候的。
她总用手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熨得服服帖帖，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她的手却皱巴巴的，跟老树皮差不多。
是自己太忙了，忙到忽略了妻子，甚至都忘了她也曾是个精致靓丽的女孩，如今却只围着他和儿子打转。
“对不起，老公。”
儿子的一番话也让卫兰有些自责。她在看到王力的腰带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是不肯先低头。
每一次，都是王力先服软。
“明天，我们去看房吧，钱攒得差不多了。”卫兰顿了顿，“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俩人抱得更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