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庄
端午,总是夹在芒种和夏至之间。
一直以来,我情有独钟地爱着元宵、端午和中秋,也让我对汤圆、粽子和月饼这三种热量高的食品有了特殊的偏爱,且不屑一顾于他人目光在日子的迎来送往中欢呼雀跃。
而今岁月的累积和年龄的迭加,我慢慢松动了手中的那根绳索,松动的力量里交织着主动与被动,暗涌着无奈与随流,虽没完全放弃,但乏味之极却是事实。
在世人眼光里,端午情怀与两千年前的历史挂钩。会不由自主联想到因忧愤一头扎进汨罗河的爱国诗人屈原,也会联想到西子湖畔白娘子与许仙的凄美爱情。我的端午情结只与过去的二十九年有关。
端午,是一张五毛的纸币。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正读小学。初夏的阳光像暴晒的豆荚炸裂开来,悠悠小南风蕴藏着闷闷的躁热。木桌上搁着比素日要鲜亮的菜肴,还有佐料浇焗过的松花皮蛋。父亲脸上笑颜逐开,我们心情也因此而大好。三下两下解决了午餐,欲回学校午睡,在那个豆荚爬满半壁的院墙根下,被父亲喝住。看他不紧不慢从衬衣口袋掏出一叠钱,专门拣了两张五毛的角票,我和妹妹一人一张。我们满脸惊诧,等待着父亲给这五毛钱的用处冠上个名目。今天是端午节,你们自己买点零嘴儿吃。听罢此言,我们撒欢而去,五毛钱,变成了五根橘红色的冰棍。童年里的端午节就是有这等好处。
端午,是一阵阵的栀子花香。粮校的食堂一隅,有几株长成气候的栀子花树,它们高过我的头顶。端午总会在这个时间履行它的约定,与我相会。花蕾密密麻麻栖在枝上,一夜之间,会盛开出许多的洁白如玉,会泼洒出满食堂的香气。提着水瓶饭盒路经食堂的同学校友们,那些花样年华的女孩子们,会停驻匆匆的脚步,会伸出纤纤细指,掐下一簇正在怒放的歌或者沉睡的梦,置于课桌上或飘着淡紫色窗帘的寝室里,一帘幽梦,袅袅而动。我喜欢静静站在树底下,看着阳光透过花枝,落在柔软自在的花瓣上。浓烈的花香变得悠远而清香,缓缓抵达我想要的终点。微风过处,我听到花开的声音,看到于淡淡的花香里年青的生命在蠢蠢律动。
端午,是一把把青绿的艾蒿。住在江南时,公公会雷打不动地在端午清晨爬上倚门可望的山头,怀抱着一撂汁液欲滴的艾蒿兴冲冲地回来。择去枯叶,分成均匀的四份,用线缠上,踩凳插在我们每个门的门框上。艾蒿有种特殊的气味,扑鼻而来,欲吐不及。公公不以为然,艾蒿可避邪,且能驱虫蚊,保四时平安,是老风俗了。我日日闻着排斥的蒿子味,味儿越来越淡,淡到最后连末端午也成为过去式时,艾蒿早容颜已逝,不辱历史使命,先是叶子飘下来,再是枝杆儿飘下来,忍无可忍就踩凳上去,一把扯下去,扔于垃圾桶。如今家里再没人颇具心思地上山砍艾蒿,人去房空,门框在五月显得格处孤独。
端午,在我的世界里,就是这些遥远的淡淡的味道。写于此,我找到自己松动手中那根绳索的理由所在了。
(十一年前的小文,又偷懒,拿来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