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最后一辆电车,早已拖着它那破旧的车身回车库了,柔和的月光照在窗台上,也照在床上宛如铺了一条淡蓝色的被单,房间里照不到月光的地方,变得半明不暗,在墙角边的一张小桌子上,台灯射出一片亮光。
丽达低着头,在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上写着日记。如火的太阳烧烤着大地车站天桥的栏杆被晒得滚烫,热得无精打采的人们,慢吞吞地爬上天桥,这些人并不是旅客,多半是由铁路员工住宅区到城里去的。
保尔站在天桥的最高一层台阶上,他看见了丽达,他比她先到,阵仰望着那些从天桥上往下走的人们,保尔在离她大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她没有看见他。
她穿着条纹衬衫,下面是蓝色的粗布短裙,肩上搭着一件柔软的皮夹克,蓬松的头发发,映衬着晒得黑黝黝的脸,她站在那里,微仰着头,强烈的阳光照得她眯缝着眼睛,保尔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审视着他,这位同志兼老师。
列车缓缓地爬行着,车辆年久失修,又超载过多不断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每到接轨处都会震跳一下,傍晚车厢里渐渐暗下来,接着夜幕便掩住了敞开的窗子,车厢里一片漆黑。
两扇窗户之间,盯着一个桶架,上面摆着一堆书,两只盯上硬纸板的木箱,坐凳子,另一只大一点的木箱就成了柜子,房子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面已经脱落的台球桌,这是他们从公用事业管理局抗来的,白天当桌子,夜里做克拉维切克的床,大伙儿搬来了各自的东西。
曲共青团所有积极分子都参加了公社的成立典礼,他们从邻居那里借来一个大茶饮,又拿出所有糖清沏茶,直到深夜,大家才散去,他们充满活力的说笑声,惊醒了沉睡的街道。
铁路支线上堆积的破烂车厢和熄了火的汽车越来越多,风卷着木屑在空旷的木柴厂上四处飞舞,奥克利克匪帮,像凶猛的山猫,在城市周围的林间小路上和幽深的峡谷里频繁出没,白天他们藏匿在附近的村庄或森林中的大养蜂厂里,夜里他们爬到铁路线上,伸出锐利的爪子,破坏路轨,然后再爬回自己的老窝去。
这样一来,铁马班的列车时常出轨,车辆摔得粉碎,把睡梦中的旅客压成了肉饼,宝贵的粮食和泥土,鲜血掺和在一起。这些土匪神出鬼没的窜来窜去,到处都有自己的耳目,奸细们从神父的房子里和富农考究的庄园里监视着苏维埃白色小房子里的动静,一条条无形的线索,一直通到密林深处,子弹,鲜肉和颜色微蓝的上等美酒都寻着同一条线路送往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