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沟,一条不起眼的小河。在当地人眼里,不和外面的河道相连的河流一般都称之为沟。其实也就是一个湖泊,它的水位高低完全依赖于大自然的恩惠。
虽然叫荷花沟,可从来没有看到有荷花在这里开放。荷花沟在村庄的最西头,两岸住着十几户人家。听老一辈人讲,原来这里是名副其实的荷花沟,真有点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感觉。
在生我们这辈人时,农村妇女很多还是在家里生育,靠稳婆来接生。不知道是哪家人家,把生育时给小孩洗礼的血水泼进了河里。自此以后,曾经是村里第一风景线的荷花沟慢慢失去往日模样,荷花也逐年消失,等我们懂事时根本就没有看到过荷花的影子!
曾经问过父亲,既然原来的荷花活不下去,为何没有再补种。
“试过,但是不成功。发不了芽,所以就放弃了。”
自此以后,荷花沟就名不副实,空担着虚名。
春天来了,雨水多了,河水也开始涨起来。早春的风依旧凛冽,麦百草开始冒出绿色的嫩芽,零零星星地沿着河岸生长着。河水清清,河面上时不时游来一群群鸭子,悠哉悠哉,它们荡起涟漪时起时散。岸边的柳树,扬起它那嫩绿的柳丝轻抚水面,划起阵阵圆圈。还有那合欢树,长着那羽毛般的小叶子,在空中轻轻地摇着,等待着那红色花朵的盛开。不时从水杉树上的树枝上传来阵阵鸟叫,在告诉着人们春天的来临。
夏天的荷花沟是最热闹的,一大早就有人在水桥上洗漱。中午的河属于孩子,只看小孩子们在水桥边学着游泳,不时翻起阵阵浪花,时不时从人群中传来声声欢笑。傍晚收工了,劳动了一天的男人开始在河里洗澡,相互之间说着今天劳动中发生的一切。夏天的台风暴雨会把河水涨满,曾经有多次河水漫过堤岸,灌入农家土灶。老一辈的人还开玩笑的说,有人家竟然从土灶的灶膛里抓到几斤重的大鱼。荷花沟里的鱼儿是不少,每逢暑假时不时可看到有学生娃在河岸上垂钓。每当夕阳西下,拿着他们的胜利果实回家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得到家人的几多赞许。
秋天的河水开始渐渐变凉,但还是有些淘气的孩子被河水吸引,时不时到河里扑腾几下。秋天也是收获的季节,每逢国庆节期间,村里总会发一些福利。此时就有几艘小舢板在河面上穿行,船上的人开始在河里张网捕鱼,那网上白色的浮子横跨河道两岸。随着浮子的下沉,小舢板上的渔工麻利地用船篙挑起渔网,网上的一条条白鱼翻着浪花跌入船舱。几趟下来,小舢板的船沿几乎已经贴着水面滑行。这捕来的鱼就是生产队发给社员的过节福利。每家人家按照人头或多或少能分到几条,过节可以做一道丰盛的鱼宴来打牙祭。
到了冬天,是河里最忙碌的时候。冬季本该是农闲的时候,但村里的男劳力却是最辛苦的时候。有挖泥船在河中穿行,只见那挖泥网在河中忙碌地夹取,连水带泥放入船舱。不一会儿,这船沿几乎和水面持平,船工吃力的用竹篙撑到河岸边,岸上的人们拿着木桶装着淤泥,列队向田野挑去。这可是肥沃的淤泥,给冬天的小麦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不时又可以听到“杭育,杭育”的劳动号子在村间回荡。
过年时分,河水被抽干,只剩下中间浅浅的水道。一年最欢腾的捕鱼季节到来。只见农民们穿着皮裤(下水裤)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在河里忙着捉鱼,虽然是冬天,那鱼儿还是那样的活跃,农民们的脸上布满了被跳跃的鱼儿甩起的泥点子。等捕完鱼,曾经碧波荡漾的河如同是被抽了筋脉的老龙,无力的躺在那里,任凭太阳的暴晒。淘气的孩子还会穿着雨鞋继续在河里寻找着什么,摸几颗螺蛳,挖几个河蚌,没准会也找到几条漏网之鱼,这些都会给家里带来欢乐。
每次回家,总要到屋后的荷花沟去看看,看那河水依旧流淌,可再也没有小孩子在河边的嬉戏,过节时也看不到小船在河面上忙碌,一切都是静静的。只有那翻着涟漪的河水在那里孤独的流着。
201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