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过多少个地方:集体宿舍,火车上,大巴,船上。通铺,天地床。过去的岁月,从这里搬挪到那里,从一个少年变成了大叔。后来渐渐再也不习惯这样的流离失所,不习惯那集体宿舍里臭哄哄的气味,肮脏的公共厕所,不习惯各种打呼噜吵闹不讲卫生。于是,宁愿从微薄的工资里抽出三百二块,来换得自己的一片安宁。
失眠了。爬坐起来,打开灯。抚摸着床上的被子,眼望着小屋里的一切,全都在手边可及。
这就是我租的小屋,别人的房子。一个异乡暂且安宁的家。一个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一片空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嘀嘀嗒嗒的,天气预报不曾说有雨的。趁这么夜深来偷偷地下,以为春天来了怕人家不知道,来凑热闹一样。
家里不知道有没有下雨,妈妈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同学们肯定都睡了,你们都很忙,还记得我吗?这些都很远,远在千里之外。
又睡不着,看书眼有点累了。索性关上灯,听雨声吧。
刚睡之前看了会电视,那个女主角辞职,说要自己开公司。我就觉得合情合理,是水到渠成的事。于是就想,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样想过?你得会什么,精于一行。想到自己不善交际,适合干什么呢?
轮胎贸易,汽车修理装潢。这个应该有市场。想去做个饮食店,像我的前半生里面老卓开的酱紫那样的饭店。做什么得像有点文化的样子,呵呵,大概叫儒商吧。
就羡慕那些在自己喜欢的行业干事的人。比如易建联打蓝球,名利双收。不过现在年龄渐大,大概不几年要退役了。比如严歌苓,更别说莫言了。像她他们必定是喜欢写作的,且写出名堂的。比如像白岩松,董卿那样,节目主持人,文化人的标签。其儿女后辈定也错不了。
可我能干什么呢?一时把头想得都有点生疼了。大概是因为本来这个时候是体息的时间。现在总体睡眠还可以,如今晚失眠也有,少。所以睡眠好,身体健康,对于漂泊在外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雨渐渐小了。嘀嗒声弱了。窗外面马路上有车子碾过,不时传来闷闷地似水流很快的声音。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安静过。
说实话,听这样的雨声,嘀嗒嘀嗒的,一下连一下的,是很容易让人思绪乱飞的。从远到近,白天黑夜,容易胡思乱想。宁静的深夜,有多少人在梦乡里遨游,又有多少人蜷缩在被笼里睡不着觉,又有多少人还在外面奔跑。这些只有雨知道。它一声声地敲打着窗檐,墙角,落到地上,仿佛就在悄悄地诉说着。这一声声,仿佛听见了时光静静流淌,然后传来回响的声音。
大地经过雨水的滋润,逐渐苏醒。我又好像听见了蛙叫,从老屋木窗棱缝隙处传进来,传到耳边。爷爷还在读着书,念念有词。昏黄的煤油灯光扑朔迷离,时隐时现。那是儿时的记忆。
雨水随着低洼处合流,湿漉漉的小草,一个劲地吮吸着,拨高着柔软的身姿,更加油绿了。翠竹更有韧劲,枝条充满活力,深埋泥土的根,又开始出芽长笋了。
庭院栽插的樱桃打着花苞,鼓鼓的嘟囔着小嘴的样子,就要开花了。若是晴天,在树下洗洗刷刷,编织个什么,花落到身上,人与自然的相融和谐,美好的时光,平和的日子。要是种了小麦,逢着这样的雨水,长得特别地快,一节的一节紧着拨高,郁郁葱葱。雨后的乡村,特别的清新。再看看那青山妩媚雾绕如纱,屋前路旁鲜艳的花开,梨花带雨,油菜花黄,会有一种特别回归闲适的体验。这些好像是家乡的样子,难道我想家了?没有吧。
随着嘀嗒的雨声,不紧不慢,思绪信马由缰。想想明天要做的事,还是想能睡会,不然白天人该没有精神了。
三更灯火五更鸡,说的就是这个时候吧。鸡叫了,雨还没有停,嘀嗒声还在继续,而天就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