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树已长到5—6层楼高了。我们搬来的时候,树还是小弟弟,10年光景便像摩天巨人。
人们每次看到树,都会想起在树上刻下的年轮,感叹树们长得真快,时间的存款又少了一些。
人们对树是喜爱的,即便落叶时节,树叶凋零,铺满路面,撒向花坛,被风拎去边边角角 ,一下雨就稀烂,清扫的人们辛苦又抱怨。但树还是珍贵,遮天蔽日像守护神,隔了太阳令孩子在阴凉处玩耍,听老人碎碎念闲谈,更是窗外的“森林”。疫情闭锁在家的人们,眼睛眺望出去,落树逡巡,看鸟雀在一堆一堆的绿色里蹦跶,无来由写诗:
”一个高个儿的
人,从树上
摘下果子
递给一个矮个儿
他们一路吃着
树,在风的后面
哗哗的”(作者:于小韦)
人们一路风尘自外回家,树便撑起绿伞,给眼睛清凉,满目安息。这小小的森林,拥抱每一个疲倦回家的人,那蓬蓬向上伸张着的树枝,像是对人们刻意的看护与眷顾。
但是长成庞然大物的树也带来很多不便。下雪天会披上雪被,出其不意啪嗒从天而降,躲闪不及的人们便会“中彩”。一些鸟儿在上面睡觉,吧嗒吧嗒的便便也时常掉人们头上或趴车上或在路面“画”地图。酸酸的便便如果不及时清理,便把车漆也损害了。人们就嘟嘟囔囔提意见说这些树太大了,要修理。
今天吊车开来了,树们还像往常全不觉察,一场分割却即将开始。吊车像树那般高,费力挤进狭窄的道路,工作轰轰烈烈开始了。人们少有看到这么高的吊车,纷纷把脑袋伸到阳台外看稀奇。吊车把人悬半空中,电锯刺耳的声音开始响起,嗤嗤嗤,啪啪啪,巨大的树枝应声落地,碗口大的树干,电锯一上几秒钟“咔嚓”,一会儿地上躺满了四仰八叉死亡的树枝,分离来得如此迅猛冷酷干净利索。想象着树们尖锐的疼痛却无法作声沉默忍耐,只有在心里替它们喊叫,每一次电锯响起都——心碎一地。一会儿便见白色的伤口“贴”着树顶,白刺刺地裸露夺目,这些被“锯肢”的树,眼看“残肢”被大卡车收拾一净速速拖走,真是“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晚上鸟儿回来了,它们张皇地绕树转圈,啾啾啾叫着,它们熟悉又习惯的“房子”已经没了,好在这些拉便便惹祸的鸟儿不懂在树上做窝,否则鸟命损失就更惨了。
哎,再好的东西都有毛刺,树枝剪掉些,周遭确实清爽一点,但一些日子一些生长一些记忆也断了根。我们不舍得它们,但告别还是来临。
挥一挥手,生生死死的尘埃,落定又泛起。
生命兀自生长无需看顾
生命兀自生长无需看顾
树被疼痛“截肢”
手术后落魄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