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广袤大地上的一粒种子,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我庆幸生活在这里,我的父辈祖辈们也生活在这里,靠着这片并不是如此肥沃的土地,养活着世代的子孙。
家,一座座连绵的青山脚下,就是我的家。一眼望去,除了山,便是一方方大小不等的田地,这些田地被山圆圆实实的包围着,才终究露出了一丝丝坝子的痕迹。无数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在里面纵横交错,把周边的几个村子就这样联结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村镇。
每年春天,几场春雨过后,泥土的芳香在春风的吹拂中,弥漫在我的鼻息下。这种香味总是触动着我的心灵,深深的藏在我的记忆里,以至于往后的日子里,只要是闻到泥土的味道,不管天南海北,我的思绪总是会回到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农忙时节,这片土地是最热闹的。每块田里都有人,每块田里的人都挥动着手里的锄头细细打磨。粗糙的田地,到了他们手里就如同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直到把土地翻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一颗石子,没有一颗杂草,甚至连泥土也细的像粉尘一般才肯罢休。
老牛对于农民来说是最好的帮手,犁地、耕田、耙田都离不了它。快要到插秧的那段时间,所有的田地全部浸泡在水里。水牛的喘息声、泥浆的噼啪声混合着人群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整个田野是如此的热闹。那个时候,最羡慕的大概便是在田里耙田的人。太阳刚刚露出山头,耙田的人一个肩膀抬着耙田的用具,另外一只手牵着牛,迈着轻而快的脚步赶往田里,平整田地。太阳升至天边的时候,耙田的人已经把耙套在了老牛的身上,老牛站在田里,耙田的人站在耙田的用具上,挥动着手里的鞭子,老牛感受到了疼痛,便开始往前走。耙田的人一边挥动着鞭子,一边吆喝着,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脸上,细密的汗珠从他的头上滚下来落在脸上,落到泥土里。他却如同在御剑飞行一般,丝滑的穿梭在田间。
夜晚的水田是最好看的。天气晴朗的夏夜,整个田野仿佛是无数块天幕一般,每块田里都倒映着一个月亮和一片星星,在月光下水汪汪的闪闪发亮。
我家的土地不多,大概只有一亩左右。我的父亲母亲便是靠着这一亩多的土地养活了我,养活了我们这个家。
孩提时代,是跟着父母在泥土里长大的。每次父母上田的时候都会把我带上,到干活的时候,就把我放在田间地头,父母一边干活,一边看着奔跑在田埂上的我。这个时候的我大概是最快乐的,薅一把野草,捏一把泥,一天下来,头上、脸上、甚至是嘴巴里都有些许泥巴和野草,全身脏兮兮的像个大花猫。
稍长一点的时候,我便开始成为家里一个小小的劳动力,这个时候土地不再是我快乐的天地,而是我辛勤耕耘的家园。每逢春种秋收,我就像是父母身后的小尾巴一样,他们抬大锄头,我便抬着小锄头,这里挖一坑那里挖一窝,累了就睡到田埂上,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便又随着父母踩着夕阳的影子归家。
在这一亩三分的土地上,我慢慢学会了耕种,也渐渐明白了汗珠落在土地上的滋味。这种滋味是苦涩且幸福的,当耕种的时候苦涩像野草一样疯狂的生长,堵在我的心头,撕扯着我的四肢。当收获的季节来临,看着肥硕的庄稼,幸福像春天的花儿一样,开满漫山遍野,沁人心脾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催促着我快快去收获。
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尽的,快乐却又是短暂而容易遗忘的。上高中以后,几乎与田地里的农活断了联系,休息时间与农忙时节总是错开而来,更是没有了与父母一起下田的机会。参加工作以后,大批的年轻人走出农村,到外地打工谋生,留下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于是曾经热闹的田野,慢慢的淹没在机器的轰隆声中。
不管时代如何变革或者前进,我们都脱离不了泥土的养育,仍然是农民的孩子。高楼大厦住的只是人,永远无法养活一个个鲜活的灵魂。当生命剥离,我们的肉体与灵魂终究回到这片辽阔的土地,与泥土紧紧的契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