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一直都认为只是波澜不惊,风平浪静,至少自己内心觉得,该发生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该有的一切也是顺理成章。
最近两年,情况好像发生了变化,每当我做出一个改变的时候,随之就会有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情会发生。比如,我在决定戒烟的时候,遭遇了战争;我在开始减肥以后,发生了车祸。而最近三个月,我自认为,我正在做一个一生当中非常惊奇的改变,但是,却没有一件值得我记取的,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发生。
君子远庖厨,这是我三十多年的信条。
我从小就过着一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在老家的时候,最期待的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虽说粗茶淡饭,但一粥一饭都有奶奶和母亲操持,记忆中的餐桌永远都是热腾腾的,和谐而温馨。餐桌还是童年时代的“避难所”,儿时不管犯了多大错,只要一到吃饭时间,一家人坐在餐桌旁,拿上碗筷,一切就会风平浪静。就像江湖大盗、杀人狂魔一旦遁入空门,老方丈一声阿弥陀佛,所有罪孽就一笔勾销掉了。感谢父亲,“雷都不打吃饭人!” 就因为父亲的这个坚持,我童年的屁股少挨打了无数次,无数次的闯祸都被一顿饭就消于无形了。
读书了,自有学校食堂供着。中学时期的食堂清汤寡水,管饱,但不耐饿,我们常常去学校周边的田里偷蚕豆、萝卜等果腹。读书期间,有一次学校组织参加区里的数学竞赛,非常奇怪的是竞赛地点选在一个寺庙里。记得天气异常的冷,捏笔的手要僵掉,过几分钟就要深入怀里暖一下才能继续书写。房里佛像峥狞,斑斑驳驳,触手冰凉。竞赛当然一塌糊涂,但吃饭时一锅豆子的香味,记忆犹新。中午,所有参赛的学生团团坐,空地上,一口超大的土锅里,炖了胖嘟嘟的红豆、晶亮饱满的腊肉。黄灿灿的酸腌菜翻滚着,热气弥漫,香气扑鼻。
这是读书时代一次独特的美食记忆,年长后我多次吃这一道“南京豆煮腌菜”的菜,也很喜欢。但再也找不到那种香气扑鼻,味蕾全开,舌头要融化掉的感觉。
农村杀年猪,少不了“南京豆煮腌菜”。元谋农村有一句口头禅叫:南京豆煮腌菜,全国人民都喜爱。我遇到天南地北的朋友,问他们一句:南京豆煮腌菜,你们爱不爱?几乎人人一脸茫然。
看来,南京豆煮腌菜,只有元谋人民才喜爱。
至于我记忆中惊艳了岁月的美食,也许也是“”此情此景此时”的自我感觉罢了。不见电视里演的:皇帝微服私访,遭遇阿猫阿狗陷害,流落荒野,村姑打饼、下面、蒸糕,然后,皇帝龙颜大悦,封为天下第一美食,然后某某特产成为传奇,流传千古。呵呵,任何人在饥寒交迫的时候,一棵菜根也是香的吧。《菜根谭》里说:嚼得菜根,万事可为。这样看来,要成事,就让自己落魄一回,山穷水尽一次,在饥寒交迫中嚼一次菜根,然后,又可以满血复活,打怪升级,雄赳赳气昂昂地重走人生路。
参加工作之前,记忆中,我就没做过饭。工作了,没有办法,不做,没有吃的。当时两个刚毕业的光棍住集体宿舍,通过划拳决定谁做饭。后果就是,饭经常半生不熟,一盆回锅肉切得像手巴掌一样厚,半年下来,两个人严重营养不良,走路打飘飘!幸好,半年后单位开办了食堂,将我们从做饭的水深火热中解放了出来。可怜啊,一米七二的身高,只有五十公斤,瘦成竹竿了。看到身边无数人在减肥,有时候想,如果我现在搞一家减肥机构,保证一年减二十公斤!我只要我把当年做的饭菜在胖子们面前一放,说:吃,大家吃,连续吃半年!然后,胖子们一个个的就瘦下来啦。
结婚以后,岳母家又成了食堂,亲戚朋友家又成了混饭吃的地方。于是,N多年又过去了,N多年继续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有时候经过菜市场,小心翼翼地踏过污水横流的地面,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嘈杂喧嚣的声音,觉得太滑稽:人怎么能这样浪费生命呢?
开始健身减肥以后,我当然没有重吃单身饭,而是研究了一番各种食材的营养、热量、脂肪含量、升糖指数等等。每星期到农贸市场或者超市采购两次食材:各种杂粮、豆豆,各种新鲜蔬菜。各种早餐花样,各种颜色搭配,各种摆盘,每天早上乐此不彼,一天都有好心情。
中国人过日子,说的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于是,在日复一日的锅碗瓢盆之间,有了家,有了父母,有了儿女,有了爱,有了日子。
我们一生都在遥望远方,我们一生都在追求幸福。吾生有涯,当我们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回望一生,能记起的也许只是某个人的一颦一笑,某些场景的支离破碎,某些念头的电光火石。
如果你此生长久的被人温柔相待过,或者温柔的待过人,那么,当你离开的时候,你一定会记得一口水的甜,一碗饭的香,一锅菜的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