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生于上世纪60年代末。我们相差八岁，跨越两个年代。

1995年，他工作四年后回到母校备考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我在同一所学校读本科。

1999年，他研究生毕业分配到北京一个部委工作。我本科毕业后就职于那个部委所属一家事业单位。

就这样，不同年代不同地域的两个人，先后来到了北京。

2001年，他32岁，我24岁。我们组建了家庭，共同约定：

“2029年，他年满60岁退休，我工作满30年申请提前退休，一起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有了这份约定，这辈子最浪漫的事，就是可以一起坐着摇椅慢慢变老。

人生是一场艰辛之旅，心智成熟的旅程相当漫长。

二十年来，

我们一起探索爱的本质。

我们一起学习爱，也学习独立；

我们一起成为更称职的、更有理解心的父母。

我们没有恐惧。相反，我们经历了一系列艰难乃至痛苦的转变，最终到达自我认知的更高境界。

今天早上在餐桌旁，我们又聊起了你的童年。

想起每次过年回老家，家人、同学与同乡经常聚到一起用家乡话“撇一撇”。

大家都说你比同龄人成熟的早一些，显得更自律，更能承担责任，更会关爱家人。

儿子和我便会凑到一起，共同倾听你是如何走过“一条少有人走的路”，共同分享沿途的风景。

我听到的故事中，有三件事印象最深刻。

第一件：你说你三岁就开始照顾家人。你在墙上划线，记录太阳在墙上留下的影子，用来计时。每当太阳下山到那条线的时候，你就开始给全家人烧饭。

第二件：你说你小学就开始经商。那个时候一本演算纸大概一毛钱，一共三十张。你就把演算纸按照一张一分钱卖给同学，坐收两倍收益。

第三件：你说你和小伙伴捉黄鳝、烤麻雀、做火枪......但最有趣的还是和CB比游泳，他在河里游，你在岸上跑，每次CB都输......直到有一次CB探出脑袋换气发现了你......

我说我记得CB，去年在弟弟的葬礼上见过。

弟弟的离世是你心中的痛。

家里人对这件事都避而不谈。

直到去年的有一天，你说今天是弟弟的忌日。

我知道，你的这个痛还在。

弟弟葬礼那天，儿子没能参加。我发信息给儿子，说如果有什么想跟叔叔说的，就写下来，叔叔一定可以听得到。于是儿子写道：

“老叔，在我印象中的你，总是笑呵呵的，但我看得出那些笑背后的心酸与苦楚。

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为了这个家，不容易。

打拼了这么久，当你终于为这个家打拼出了一个团聚的时刻时，老天认为你付出应得的远远不止短暂的团聚，他认为你对家人的爱足以换取与他们永远在一起的权利，并让你以这种方式永远与家人互相陪伴。

我们共度了许多时光，我有太多太多以前未说的话想对您说。

幸好您现在以各种方式陪伴着我，我会慢慢对您说完那些未曾有机会说过的话。”

ALEX写于2019年7月

今天我们再次说起这些，你释然了很多。

你说儿子文笔不错，可能是小学的时候经常犯错，写检讨书锻炼出来的。

我心想，儿子的优秀何止这些。

儿子在小学一年级就写了一篇《秋天的故事》，老师看了说这孩子心里面装的是满满的爱。

二年级写《打水仗》，那架势一点不输当年的老爸。

三年级写的《我把绿色带回家》参加全国“春蕾杯”作文比赛获得了三等奖。

这些都得益于爸爸的基因和鼓励。

你经常说儿子也比同龄人成熟的要早一些。

12年4月，你离京去外地工作，儿子还不到10岁。你和儿子约定，不但要学会独立，还要照顾好妈妈。在你的鼓励下，儿子开始尝试自己上下学。现在想想儿子可以这么独立在美国生活，都是那个时候埋下的种子。

16年11月，你调回北京，儿子已经15岁了。这五年时间，我们虽然聚少离多，但是丝毫不影响你对儿子的爱。你按照约定，每次回家都会陪儿子打球，乒乓、篮球、羽毛球......从技高一筹、到不分雌雄，到技不如人......你心中的那个小男孩，已经长大，个子和你一般高了。

17年8月，你听到儿子说想去美国读书，各种情绪和担心油然而生。你和儿子再次约定，要自律。出去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考上一所好大学，更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使命。

18年8月，你办好了护照说要去送儿子到美国，儿子说自己能行，不想让我们送，你说你尊重儿子的选择。这一次你和儿子是否有了新的约定，约定了什么，你们都没有跟我说过。只知道那天从机场回来，我们两个“留守老人”一起去吃了酸菜鱼，索然无味。

20年5月，你再次离京去外地工作两年。你也因此错过了儿子18岁的生日。

这个生日，儿子除了和我共进晚餐，还自己独立组织了一次生日趴。有一份来自师姐的礼物显得格外珍贵，是一颗用他名字命名的小星星。出于好奇，我问儿子这种命名权是怎么获得的，贵不贵，儿子说价格还算公允，我理解大概就是在Google网站上注册一下就算命名了。

你看儿子长大了，我们也需要不断学习和改变。

你说你现在和儿子的关系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世界，我不懂。

为了更懂你们俩，去年国庆节的假期，我有意拒绝了你回北京探亲，撮合了咱们仨在四川的一次短暂相聚。

在一起的七天，你们两个男人互相追逐、互相较量（扳手腕），两颗勇敢的心彼此呼应。

我在你们各自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

谁说我不懂你们的世界，我知道：

心中有爱，脸上就会有笑。

那天我们在峨眉山山脚下排队等缆车。可能是排队时间太长了，我把疲倦的手臂搭在了儿子肩膀上借力。儿子一边顺势把我的手臂挪到了你的肩膀上，一边温情的说，你们俩才是一家的，以后你要靠老爸。

不知道你当时什么感觉，也许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些。但是那一刹那，有一股力量击穿了我。

为了儿子的教育孩子，我们像很多夫妻一样有过无数次的争吵。现在看来，这是最得不偿失的一件事。

由于我们的争吵，让儿子觉得丧失安全感，他肯定害怕过。

儿子长大了。

你看，儿子是在告诉我们，爸爸和妈妈，你们是彼此的依靠。

也许我们分离的太久，都忘记了彼此的约定。

你说我忙于工作忽略了你，曾经连续八个周末都在出差。

我说你专注于你自己，你永远都是对的，忽略了与我的沟通和感觉。

我们都臣服于一时的安逸与享乐，阻碍我们发展更成熟的心智。

现在看看，生而带来，有无处不在的懒惰，常常另我们难以招架。

2021年“1020”是我们结婚20周年纪念日，

我希望我们继续我们的约定：“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我还希望我们有一个新的约定：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你（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必要的事情、总得完成的事情......现在就着手开始吧！

参考资料：

【1】《少有人走的路》，作者：[美] M·斯科特·派克，2017年，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

【2】《叛逆不是孩子的错》，作者：[美]杰弗里·伯恩斯坦 ，2013年，机械工业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