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不同寻常。飞扬的雪花将窗外染成白朦朦一片，青禾饶有兴趣地伸手接着雪片，全村里的孩子都在雪地里疯玩疯跑。就连村中的大人，也时不时停下手中的活儿，望一眼无暇的雪山。
青禾从未见过雪。
自打记事起，村中的冬天都只是一片枯黄，种不了地，村人都闲着。而如今，盆地里的雪景倒是又添一丝梦幻。
锦握着扫把，伫立在鸟居前。
不太对劲。
白雾笼罩着神社，樱树上的花一枝未谢，每一个花瓣托着一小撮雪，文文静静地随风摇曳；石灯上也积了一层雪，妖火不会被这样的低温灭掉，更不会将灯上的白雪融化。
于是火与雪，显得矛盾又诡秘。
日头渐升，已经到了中午。锦望着空无一人的石阶，不由得轻皱眉头。
雪地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似被镀上金边的玉石般洁净。青和与其他孩子们快乐地玩耍着，喧闹中余光瞥到高山上的神社。她停下脚步，想起锦曾说过他不能离开神社。
那样的活...他一定很孤单吧？青禾扔下别的孩子，转身跑向神社。厚厚的积雪让她举步维艰。等踏上湿滑的阶，已经是下午了。她大口喘着气，抬起沉重的双脚。
等踏进鸟居，已近黄昏。天空反常地一片灰黑，她赶忙进到屋子里。
锦靠着茶桌，睡得很熟，却面露焦急。青禾不忍叫醒他，到茶桌对面坐下。他的手边，是一个小小的御札。
“除灾”
青禾有些疑惑地拿过御札。这是…给她的吗？他在这里一直等着她来吗？
门外，风怒号着，卷起林中的枝叶，鸟雀惊而四散。狂风刮过神社，发出可怖的声响。青禾放下御札，胆战心惊地踱到门口，向外看去——
肆虐的暴风雪中，竟站着一个白发女孩。
或者说，飘着。
女孩面色苍白，身边浮着几片雪花。青禾痴痴地望着地。
“过来…”
青禾抬起脚。
“过来…”
屋门猛地被关上，锦满头大汗，护在青禾身前。他把御札塞到青禾手里，变戏法似的抽出一张符咒，贴在地额上。
“睡吧，睡醒，就好了。”
没来由的困意席卷了青禾，她迷糊糊地倒在锦的臂弯里。
朦胧间，她看见锦的脸上浮现出几道金纹。
她听见，他低声念着什么。
“…退去吧，风雪中的傀儡。”
“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醒来时，青禾发现自己躺在神社内间的床上。门口，是累得摊在地上的锦。
她忙起身，将他扶到床上。他的身体，轻得可怕。
青禾推开门，顿时惊得一个趔趄。
本该整洁的院子里，一片狼籍。
她突然想起什么，心脏提到嗓子眼，不顾冰雪的湿滑跑下山去，好险摔倒。
她冲进村里，对两旁倒塌结冰的房子视而不见。她心里焦急唤着的，是另一个人。
她费劲地推开凝住的大门，跌跌撞撞冲进屋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床边。
床上，母亲的尸体已经冻僵。
青禾眼前一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颈后六边形的标记消失，雪女咳出一口血。
“亏你是黑晴明的手下，居然这么愚蠢。”
“闹得动静太大了，恐怕已经引起他的警觉了。”
“再打扰到平京就不好了，你说对不对呀？”
男人望着大天狗带着雪女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魅笑。
“没关系，反正我也已经不需要你咯。”
“只要...等到那天，”
“天照大人自会帮我唤醒他们。”
“祝你们好运。”
黑暗中，低沉的笑声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