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立春。
不知道古人是如何定下这些节气的呢?古人的生活节奏一定很慢很慢吧。慢到可以用心感受气候的变化,给它们都起上好听又贴切的名字,比如立春。
立春是春天的开始。然而北方的春天并不十分明显,冬天往往很漫长。等寒冷真正退去,不久夏天便来了。春天像个受气包似的被夹在中间,左右不得施展。
然而春天是很聪明的,它剪碎自己的影子,用风把它们播散在人间,它们如精灵般灵巧地奔跑,所过之处皆留下春的足迹。
如果你醒来的时间刚刚好,既不是太早天还没亮,也不是太晚日上三竿,那么你躺在床上就可以嗅到春天的味道。那是一种亲切的淡淡的香味,像是老祖母擦在脸上的雪花膏,你并不是真的闻到了,而是藏在你记忆里的芬芳。它是小时候背着新发的课本,奔跑在上学的路上时,扑面而来的气息。它钻入你的鼻腔,浸润你的肺叶,把你体内的污浊全部驱赶消散,给你焕然一新的力量。
有时候,人们记住一件事情不是通过别的,而是通过嗅觉。就像花田间蜜恋的情侣,多年后当他们再想起当年恋爱的美好时,仿佛又闻到沁人的花香;城市中雨后泥土的芬芳也会让背井离乡的人想起家乡泥泞的土路而泛起淡淡的乡愁。又比如北方的学子到外地求学,每到立春,鼻孔间仿佛钻入了炸鸡蛋酱的香味,寻着这香味的来处,赫然看见自家的窗子开着,妈妈站在窗前烙春饼,旁边的灶台上摆着一大碗冒着香气的鸡蛋酱和一碟切成均匀细丝的小葱。那是十分的美味的,山珍海味也替代不了的味道,妈妈的味道,姥姥、奶奶的味道。
是的,吃春饼是立春的习俗,吃过了春饼,春的序幕也就此拉开了。冰雪渐渐消融,冰冻了一个冬天的河水渐渐开化。急性子的迎春来不及长叶子,就将花开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北方人们常常是穿着棉衣赏迎春花,而迎春花瓣上还覆盖着倔强的不肯融化的冰雪,然而这嫩嫩的鹅黄色的花朵虽小,却绝不向冰雪低头,一朵朵听着春的号令,齐齐地绽放。这种坚韧明澈的美,像极了北方人直爽的性情。
今年的春节来的迟。春节一过,北方的人们也就告别了冬日的倦怠,开始忙碌起来。务工的人们接踵返城;孩子们到学校报道,取回来新学期的书本,包书皮,买文具,准备迎接新的学期;医院里的产房,接收更多的孕妇,迎接更多新生命……总之除了襁褓中的婴儿和高龄的老人之外,大家都像蜜蜂一样开始新的一年的辛勤劳作。
这时候,迎春花已经暗淡,江岸的柳树吐出嫩绿色的小芽,渐渐地,粉红的梅花、淡粉色的桃花、杏花,洁白的李子花和浓郁香气的白梨花在北国的疆土上争先盛开。公园里百花争艳,处处是美景,随处一拍就有当年刘关张桃园结义的景致。然而这也吸引来了许多观赏的人,人多的时候,想在花树下拍张照片都要排队等候。
然而这种热闹的景象持续不了多久,到四月末的时候,它们也就都败了,这期间总会下一夜雨,刮一夜风,等第二日清晨,人们照旧走上街头,开启新的一天,养狗的人也趁清晨出来遛狗,那小狗穿着主人给买的新衣服,也很有精神的样子。只有这些斗艳的花,一朵朵几乎全都被从树上打落下来,失去了原有神气,还没等衰败,就已经沾染泥土,被人们踩在脚下了。也有天真善良的小孩子,或者林黛玉那样多愁善感的美少女,捡完整的没被泥土污染的花拾起来,揣进口袋里,等回到家,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夹在书本里,或者挂在窗边晾成干花,然而这毕竟是少数,大多的还是被生生的埋葬了。
百花落尽,丁香花也姗姗的开了。丁香花一开,春天也就接近尾声了。这丁香花不似前面的花仿佛一夜间盛开,它趁百花斗艳时,悄悄地生出花苞,慢慢地等花苞长大,然后再齐齐地盛开。紫丁香、粉丁香、白丁香,花开时,一簇簇,坠在枝头,醉人的花香飘过满花园,沁人心脾。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在树下停留,张着鼻孔,尽力地吸着香气,仿佛要把香味吸进肚子里,靠这花香就能填饱肚子一样。
然而这高雅的丁香花也没能挨过春雨的蹂躏,一场雨过后,总会倒下一批,逐渐的也就掉光了,如同当初的梅花桃花杏花李子花梨花一样,它们都不能长长久久地开着。
花儿败了,树叶就长了起来,等全都茂盛了,夏天也就来了。北方的人们又开始忙着嫁女儿娶媳妇,然而这都与春天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