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隔五年,故人再次入梦来
“有人认为爱是性,昰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时隔多年,楚洛再次梦见故人,
堂姐江薏推开房间门,探头问:“妆化好没?迎亲的车队已经到楼下了!”
化妆师刚刚帮楚洛固定好头纱,她便提着裙子急急地站起来:“就要下去就要下去!”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女眷们便哄地一下笑起来。江薏也走过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你给我老实在这儿坐着!”
“对呀,对呀。”鹿小萌也帮腔道“今天我们可是设了九道关卡,没过关就别想接新娘子!”
听见那三个字的称呼,楚洛心里甜蜜,但又有点担心。她咬唇道:“你们……你们不要太为难他啦,意思意思就行。”
江慧翻了个白眼:“看你这点出息,我们还能把你家陆琛给吃了?”
“就没出息!”楚洛满脸的理所应当,“我自己的老公,我当然要心疼了!”
楚洛是家里小辈中第一个成家的,此刻家中的女眷和好友都聚在她房间里,给门外的接亲团出难题,
江薏蔫儿坏,想着法出难题:“门口有密码箱,密码箱是新娘的三围,先把箱子打开。”
楚洛在旁边听见,小声惊呼:“江薏你变态!”
江薏瞪她一眼,没当回事:“考验考验他。”
好在这并未难到陆琛,隔着门,楚洛听见他对伴郎团道:“都赚过身去。”然后半随着“滴滴”几下按键声,传来密码箱开启的声音。
江薏乐不可支:“他可真行,居然知道。”
然后是伴郎的惊呼:“这纸上都是什么?八十八个问题?”
鹿小萌捂嘴笑,隔着门道:“这上边的八十八个问题,答错一个都不准进门。”
好在陆琛很镇定。
“第一次见面……是她小学三年级的暑假。”
“那天她穿的是……粉裙子。”
“……那个时候还没想法。”
“ 是上个月在乌斯怀亚的时候。求婚戒指是八克拉。”
“上一次接吻……前天送她回家的时候。”
“上一次……床……”,
最后一个问题实在有些少儿不宜……陆现琛迟疑着沉默了。
楚洛猜到那问题是什么,当下就气鼓鼓地瞪江薏:“你个污婆!”说着她挤开女眷门,把房门锁打开。
女眷门纷纷尖叫起来——
“楚洛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啊啊啊,受不了你了!”
“叛徒!我们之中出了个叛徒!”
门外的伴郎团一拥而入,女眷们的惊呼声被淹没在男人的欢呼里。
她的陆琛,在人群里永远闪闪发光。
楚洛笑的嘴都合不拢,她知道自己这样太傻气,可是忍不住。
陆琛一个公主抱将她横抱起来走出房间。下楼的时候附近在她耳边低声笑道:“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
楚洛紧紧攀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耳朵,鼻间是熟悉他的味道。
她笑得甜蜜:“帅哥你也是!我不要我男朋友,我跟你私奔好不好?”
婚礼就在城中的凯宾斯基举行,楚洛被簇拥着带到酒店的休息室,陆琛亲一亲她,十分温柔:“婚礼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外面接待一下。”
“好,你去吧。”他嘴里虽然这样说,但仍恋恋不舍地望着他。
江薏受不了这俩人的肉麻劲儿,于是对楚洛说:“鼻子这儿有点掉粉。”
楚洛闻言扭头看镜子,江薏赶紧推一推陆琛:“你出去吧,我在这陪着她。”
造型师给楚洛补好妆,又重新固定了头纱。
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下来,楚洛扭头问江薏:“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别担心,时间到了有人来叫咱们。”江薏看了眼手表,也觉得不对劲起来,“哎?时间过了呀……你在这别动,我出去看看。”
楚洛手心出汗,不知为何有点紧张。
她坐着等了一会儿,见江薏去而不返,心里觉得蹊跷,索性站起来,提着裙子往休息室外走去。
外面静悄悄的,她一路走到会场,才发现那里已经打起了凤凰,宾客已经入坐。台上婚礼仪式早已开始,正举行到交换戒指的环节。
她站在台下黑暗处。怔怔地望着台上灯光映照下的两人。
陆琛和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女人。
陆琛从身侧伴郎的手里接过戒指,正要往那个女人手指上套。那个女人突然转过脸来,往楚洛的方向看过来。
女人五官精致,扬眉吐气,有着极具侵略性的美,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表情。她看着楚洛,遥遥对楚洛笑着,似耀武扬威:“是我和陆琛结婚。不是你。”
楚洛想要尖叫,想要冲上台去,却发现自己站在原地不动,发不出声,动弹不得。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在心里拼命喊陆琛的名字,陆琛却看不到她。
胸腔里的一颗心似被人攥住,越收越紧。她几乎都无法呼吸。
楚洛猛然惊醒过来。
房间里的空调似乎坏了,持续不断地发出噪音,心烦意乱之下,房间内更显闷热。楚洛扯了扯贴在身上已经汗湿的衣服,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将窗户打开。
这是间小旅馆,设备老旧、装修过时,窗户都被钉住的木条挡住了,只能推开一条缝。
楚洛靠在窗前,瞥一眼墙上的挂钟,半夜三点。
一丝凉风吹进来,缓解了些许多燥热。
其实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再梦到过陆琛。有时闭上眼睛,她发现自己甚至想不起他的脸。
说来奇怪,圈子来来回回就这么大,可这些年来,她居然和陆琛再没见过面。
楚洛拧开一瓶矿泉水,灌下一大口,然后又伸手拿起搁在床头的手机。
信箱里被同一个人发来的信息塞满。
是陆之殉,陆琛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上一次见到陆之殉时,他还在国外念小学。那时她和陆王冠在高中早恋,偶尔这个小朋友回来,成天追在她屁股后边转悠。后来陆琛与他父亲闹翻,楚洛便再没见过他的这个弟弟了。
只是前几日,陆之殉居然找到她跟前来,千言万语只为求她一件事。也是这时,楚洛才知道,原来今时今日的陆琛,居然将整个陆家逼到绝路,行将破产。
陆之殉来求的事情却也荒唐,他居然要楚洛帮忙去求情,向陆琛求情。
楚洛觉得很好笑,不过也笑不大出来,她只是平静道:“陆琛的妻子并不是我,你该去求苏曼青。”
陆之殉摇头:“他早就和苏曼青离婚了。”
多荒唐的回答,哪怕是前妻,也该比她这个前女友更亲近。
楚洛说:“你不该来找我。”
其实她已经有些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和陆琛分手多久了。四年?五年?或是更久?她已经记不大清了。
陆之殉却固执得不像话:“糖糖姐,我求你了,只求你去他面前说一句话,无论是什么结果。”
楚洛生来是天之骄女,纵然并非骄矜的人,却也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逞论低声下气向人求情,更何况这对象还是陆琛。
楚洛拒绝得干脆利落,陆之殉却还不死心,一连数天信息轰炸,她也只当看不见。
直到苏曼青来找她。
因为工作关系,楚洛和栏目组已经在一个边陲小镇窝了快一个星期了。
这里经济不太发达,镇上连旅店都没有,栏目组十来个人都在住在县城的酒店里,每天来回奔波。
当地司机李师傅倒是笑了:“虽然麻烦了点,但走一趟还不到一个小时,比你们在北京上下班快吧?,”
众人连连称是。
这夭晚上,栏目组结束了一天的采访,回到酒店,前台看见一行人进来,便问:“谁是楚洛?”
楚洛从众人中走出,疲惫中带着惊讶:“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前台看她一眼,又低头翻了翻记事本“下午的时候有个女人过来找你,说是姓苏。”
楚洛一愣,想想又问:“那她人现在在哪?”
“开了间房,在二楼呢。”前台拿起话筒,瞥一眼楚洛,“要不你在这等等?我打电话叫她下来。”
楚洛点头,转身在大厅里半旧的皮沙发上坐下来。不过几分钟,楚洛便听见“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然后看见一个女人袅袅婷婷地走出来。
是苏曼青。
当年陆琛与楚洛分手,不过月余,便与苏曼青筹办了盛大的婚礼。
苏曼青与楚洛印象中的模样别无二致,依旧是精致的发型和一丝不苟的妆容。身上穿着得体的灰色套装,脚踏三寸高的蛇皮高跟鞋,在这样破旧的小旅馆里也熠熠生辉。
苏曼青在她对面坐下。微笑着开口:“楚小姐。”
楚洛回过神来,抬手将掉在连侧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平静地看着苏曼青,没有开口。
楚洛上一次见苏曼青,还是在对方婚礼前,在相熟的名品店里,楚洛去的时候正撞见她被店员簇拥着从试衣间里出来。
她穿一袭蓝色鱼尾礼服裙,身后几个店员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捧着裙摆,店长一边帮她抚平礼服上细微的褶皱,一边笑着夸她:“陆太太你个子高,这件礼服特别衬您的身材,婚礼当天的晚宴上穿正好。”
苏曼青身边明明围了那么多的人,可不知怎么,她一眼就看见楚洛,于是略微抬高了声音,冲着楚洛的方向扬起下巴:“楚小姐夜过来试礼服?”
楚洛并非争强好胜的性格,此情此景下,也无意与前男友的新欢一较高下,只是冲对方笑一笑:“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不是不会争,只是连人都已拱手让出,再争其他的又有意思呢?
大约也是想起了往事。苏曼青突然笑起来,说:“我以为我赢了的。”
曾经有苏曼青多心高气傲,以为这世上的男人都一样。有青梅竹马相恋八年的女友又如伺?说到底。陆琛和其他那些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后来她花费了很多时间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一相情愿。
楚洛收回目光。依旧没有说话。苏曼青看着她。慢慢说:“之殉已经来找过你了?”
楚洛这才点点头:“是。”
“那想必你已经知道陆家境况。”
她依旧点头:“是。”
苏曼青轻笑出声:“这些年陆琛羽翼丰满,做事滴水不漏,轻而易举就将整个陆家逼到绝境。”
楚洛看她一眼,眼底有淡淡的倦色,并不说话。
“我并不是可怜陆家,是他们自做自受。”苏曼青垂着眸子,“可陆琛……他不对劲,他很不对劲。”
陆家被逼到哪般地步和她有什么相干,她担心的事情陆琛。他那样疯狂,让苏曼青想起四个字:同归于尽。她轻轻一口气:“你知道的,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楚洛神思不定,有片刻的恍惚。陆琛过得不好吗?不,她并不这样觉得。
见她不说话,苏曼青又自嘲地笑:“我说这话,你是不是觉得——”
“抱歉。”楚洛终于回过神来,出声打断她,“我能不能抽根烟?”
苏曼青眼中流露出一点不自觉的惊讶,但仍点点头。
楚洛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烟名唤作沉水香,细长一支,金色滤嘴下是细胞一圈采香图,轻轻吸一个,肺腑里都是沉香叶的味道。
其实她不大抽烟,只是常熬夜加班,咖啡无用后,便拥烟草来代替。过无论如何,她都不再是从前那个的楚洛了。
五年前,十年前,自己是什么模样?隔了太久,她记的不太清楚。但模糊的印象里还是那个较嗔乖顺的人。
苏曼青已将那一点惊讶压下,看着她:“能给我一根吗?”
楚洛将烟盒递给她。
楚洛神思清明了几分,弹了弹烟灰,看着苏曼青,直截了当地发问:“你今天来,想要什么?”
苏曼青点了烟,吸了一口,轻轻吐出一团烟雾,然后开口:“请你去劝劝陆琛。”
和陆之殉的要求一摸一样。
劝他冷静也好,劝他收手也罢,只是劝一劝她,只是见他一面。
“请我去?”楚洛笑起来。
今时今日的她,即已与陆琛再无干系,那么也与陆家毫无关系。那她又该以那种身份出现在陆琛面前呢?
苏曼青轻轻一咬牙,微缩的眉头旋即又展开:“是你。”承认这样的事实其实极为难堪,可苏曼青还是逼自已说下去,“如果他还愿意听谁说一说话,大概就只剩你了。”
楚洛想象不到,像苏曼青这样骄傲的人,有一天自己居然能从她口中听见这样的话。
她抬头看苏曼青,正对上一双寂廖的眼睛。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就在这一刻,楚洛居然觉得,这曾经是情敌,和自己有几分像。
“我不可能去见他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苏曼青嗓音沙哑:“楚小姐,求求你了。”
楚洛将手的烟摁灭,站起身来:“没的谈。”她已已行至电梯处,身后的女人又突然叫住她。
苏曼青突兀地笑起来,大概是真的不甘心:“结婚两年后他就逼我离婚,把我赶出公司董事会,之后他在也没有见过我……他这样大费周章,就是为了不再和我有半点关系。”
“我以为他一定会来找你。可是他没有……他居然没有。”
“和他结婚三年,我从来没明白过他在想什么……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后悔,也许当初我真的不该介入你和他之间。”
楚洛终于笑了,她笑的时候左颊会浮起一个小小的梨涡,连嘲弄看起来都似温柔的:“苏小姐,你为什么会觉得在这件事情情上,主动权属于你?”
陆琛与苏曼青之所以结婚,不是因为她想,而是因为他想。
楚洛在明白不过,当初的陆琛为何要和苏曼青结婚。陆琛这个人呀,他想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苏曼青却恍若未闻:“楚洛,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不知道是该恨你还是恨他。”
“恨我?”楚洛轻哂。
“是,恨你。”苏曼青坦然承认,姿态仍带着楚洛初识她时的骄矜,“你知道吗,时从前这世上的东西,这是我想要得到的,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自己可曾经有过得不到的东西?苏曼青以为是没有的。直到遇上那个男人,她耗尽心神,却始终无法靠近他分毫。她被囚在爱而不得的陷阱中,日复一日。
楚洛看着苏曼青,这个女人好似刚强,其实还是脆弱的。
这一夜,楚洛依旧睡得极不安稳。也许是因为近来心绪难安,故人再次入梦来。
同样的夜晚,她却以清醒者的姿态,旁观了自己的整场梦境中。
那年她才十五岁,还满身孩子气。
陆琛高她两级,却被她哥拜托来日日护送她回家。其实她对他觊觎已久。
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陆琛从小同爷爷一起生活,同楚洛的爷爷是邻居,她每个周末都去爷爷家吃饭都能碰见他,有意或者无意中碰到。
陆琛是楚洛所钟爱的那一型,皮肤很白,但因为罗廓深,并不显得女气,反而十分俊朗。
他个高、清瘦、寡言、自持。
而且,陆大帅哥的脑子同样好使,他可是资产阶级大学霸呢。
明明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楚洛却不自觉倾心于他,内心蠢蠢欲动想要靠近他。
只是她羞于承认自己的肤浅,一直不敢行动,等到亲耳听见陆琛毫不留情地拒绝告白的女孩,她更是萌生退意,见到他都恨不得绕道走,唯恐天下被他看出自己的小心思。
直到哥哥出国交换,拜托他来接送她上学放学。估计哥哥觉得,陆琛这人看着清清冷冷的,大概不会对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产生非分之想。
呵呵,有非分之想的。另有其人。
有了名正言顺的亲近机会,楚洛雀跃起来。
渐渐地,她发现陆琛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冷淡。有次她早上没吃饭,肚子咕咕叫,被退发现,他便将自己的早餐让给她。再往后。他每天早上都会多带一份早餐。
有时看她早上吃的少,课间他也会去买饼干送过来,让她填一填肚子。
再后来,她没藏好的数学试卷被陆琛发现,于是他又开始给她讲数学题。
楚洛私底下问发小宁绪:“如果你们男生帮一个女生带早餐、讲题,那是不是有点喜欢她?”
宁绪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一个男人能让你产生这样的疑问,那么他多半是不喜欢你的。”
楚洛沮丧地想,对哦,宁绪说得好有道理。
当然,那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写在脸上,对方只是故意使绊子。
有一次午休时, 她去陆琛的班级找他给自己讲题。正值世界杯期间。也许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熬夜看球,就在楚洛低头做题的间隙,陆琛竟然撑着额头睡着了。
等她抬起头来,她便看见他闭着眼睛。她的目光顺着他的鼻梁、嘴唇、下颌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他的喉结上。
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陆琛背对着窗,午间的太阳透过玻璃照进来,照在他的头发上,细细的一条金线,亮得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