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比尔

大排档宵夜。

朋友比尔喝高。站起。大发议论。

不小心碰到后桌他人背。

那人背如虎腰如熊。

“道歉!”声虽低但沉而有力。

朋友转头,“你说什么?”显然不知自己刚碰到别人背,或知道但不在意。

“道歉!”那人依旧无转头,声音比刚使力,显然生气了。

“你说什么?道歉?”朋友提高音调,嘴一角快痞到鼻子高。

现在情况是那人坐着一动不动,好似后脑勺对着我朋友发出“道歉”俩字。而我朋友,左手还拿着个半瓶酒的酒瓶晃呀晃,站着低头对一个后脑勺感到惊讶“道歉”俩字是冲着他说。

“道歉!”那人又斩钉截铁挤出这俩字。声音已比刚才多了10斤的力。气势逼人。

“我道你老母,我道什么歉!”这已经不是一个疑问句,喝高的朋友此刻似已血涌筋爆。

“我嚓!”所有人顿时哑口,一把刀子半截没入身体,半截漏在外面发光发白。

朋友腰弓,嘴巴张大,眼球放大。

“我哧!”再一刀,来不及看清刀何时拔出,何时再插入,画面定格在一开始那半截刀漏外半截入肉一幕。

接着“噗嗤噗嗤噗嗤”刀入刀出的声音。我朋友比尔则随着刀的抽拔抽拔舞动,样子可以“凹凸凹凸凹凸”比之。

而观者眼睛瞪大,嘴巴成囧状张开,发出“哈?啊!哈?啊!”惊叹声。

天冷,树静。

我想起一到冬天,就会死很多鸡。因为在老家,村民经常说,寒死鸡。

爸常于我说,回家耕田。

我说,我羡慕诗跟远方。

爸说,屁!

我总想,天无绝人之路,绝人命来了。等我快死了,我就回家。

小球球常喜欢抱住我腿,哭着叫我不要走。要我给她买零食跟风筝。

我说,放开,让我走。

我对小球说,你好好混,我再奋斗个半年,就回庙里给师傅扫地去了。

庙里其实没有师傅,只有一个收油灯费的老头。

也没有小球球,只有后墙一颗小时候被丢弃的破足球。

我早对朋友比尔说,出来混,迟早被捅死,你回家耕田吧。

比尔说,他下半年就结婚。

结果,今晚他即将被捅死。

结婚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真是难以想象。

我只知道我在同一天活了20年。每天醒来,都是同一天。上班下班,上班下班,上班下班。

我总觉得我们应该日日夜夜认认真真做一件事,把这件事老老实实彻彻底底做绝了,那就真绝了。

我起初决定死磕读书,所谓的死读书,就是死磕,死磕,死磕到底。

后来,我放弃了。

我不喜欢读书。

我想起了离开村民那一晚,爸爸跟村民笑着送我去搭车:早点回来耕田。早点回来。回来耕田。

我跟比尔说,我不要回去耕田。我讨厌爸爸跟村民的微笑。那是嘲笑。

比尔总跟我说,他失恋了。

我说,没上过床的,都不叫失恋。

比尔说,那是什么。

我说,那是失心疯。

比尔:那上过床的,叫什么?

失身。

比尔不服气,他把女朋友约回家,看动漫。

我认为比尔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他就像小时候的球球,对零食跟风筝存有幻想,乃至一片赤子之心。

但他脾气冲。孩子气。

我认为人最难能可贵的,并非成熟与机智,而是永葆童心。

但今晚,比尔就要死了。

杀死比尔,是迟早的事。

莫名杀死比尔。

社会杀死比尔。

村民杀死比尔。

爸爸杀死比尔。

我杀死比尔。

我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在一个平淡的午后,搭上北上的车,去另一个城市找你。你给我回了条短信,说你上午已经辞职,走了。

我说哦。没关系。我刚刚吃了碗面,现正准备回去。拜。

路太短,人太困,车站到了,该下车了。

比尔最后命大没死。医院缝了几十针。

却因此丧失了喝酒跟谈恋爱的能力。

回家耕田了。

爸爸跟村民在村口鼓掌欢迎。

摆了几桌,笑了一晚。

笑谈下一个如何抓我回去耕田.

我继续踏上逃亡的道路,以及寻找能够杀死比尔的方法。

就像那晚我看中时机,偷偷碰了后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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