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书吧的主人公叫毛毛,像是一只猫的名字。
四周的墙摆满了书,周边都是在读书工作的人,交谈便只能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
通往二楼的阶梯很陡,得仰着头小心翼翼的往上爬。
"好热“她脱下外套,“我的背很美,你知道,肩膀这里有三块肌肉,练对了就不会驼背了。”
我开始想象她的背部,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背对着回头笑着的那张照片。
她喜欢冰岛,世界尽头的苍茫之地,极光、冰川和火山交织的壮丽景观。
冰岛地处高纬,受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和西风带的控制,属温带海洋性气候,是同纬度地区一种特殊的气候。
深受北大西洋暖流影响,主要从其南面流过,并有一支绕行于它的西面和北面。所以虽然地处北极圈附近,冬季气温并不低,夏季气温全岛在7-12℃之间。
当农业革命、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来来去去,当现代欧洲城市在兴建,当伟大的创造发明出现时,冰岛人正盘坐在他们的草皮屋里,迎接最艰难的挑战——生存。
这是地球上尚未受到现代文明和工厂污染的处女之地。
”我想和你去冷的地方。任何地方,够冷就行。”
我脑子里出现的是北极熊庞大的身躯和南极帝企鹅蹒跚而行的画面。
”你是紧张么?“她吃吃的笑。
我在不停的喝水,像一口开裂的枯井贪婪无度的吸收着雨水。
”为什么你就在我面前,我却还如此想念你?“
我也一样,I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我们只是贪婪的目不转睛的四目相对。
我知道,两双真挚的眼睛望着什么,什么就会变得更温暖,更活泼。
我说我决不会忘记。还告诉她,自从与她分别后,我从未为任何人写过文章。但是,现在似乎该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你没有再写过!”她很惊讶,“我是说,写作像是你的一个,怎么说,一个标签,一种本能,而你竟然没有再继续写作!”
我明白她为什么惊讶,这就像是说煮蛋器宣称自己再也不煮鸡蛋一样。
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人和人的差别,就好比马里亚纳海沟那样深。就像隔了一个大洋,就像隔了一个世纪。
“你要是什么时候能为我写个故事,我将会感到非常荣幸。现在你有一个铁粉了。”
的确,没有读者的话,写作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好,我要重新开始写,的确也有东西要表达。每周两更,周三周六更新如何?”
”你再问我的意见么?我希望周一到周六每日一更,周日休息一天。“
我快哭了。
“你知道富坚义博么?就是画幽游白书的那个,他总是被编辑催稿,然后最后只好塞给读者一堆草稿。
简单的线条,一个圈代表头部,就像火柴人游戏那样的造型。直接就发表了。“
“你不会直接给我一堆提纲吧?或者整篇文章就五个大字:这是个笑话。”
”你知道,我并不是很高产的类型,如果你催着我写,我可能真的只能写提纲了。“
“也不一定非要多产嘛!只要你写的我都喜欢。”她思考了会,“我喜欢你的故事,一些犀利,一些幽默,一些忧郁,一些理工,但却不轻浮。”
她把外套又披上,转了话题。
“推荐你看《血疫》 Hot Zone, 讲埃博拉病毒的。”
这的确是我感兴趣的题材,极端情况下的人性,残酷,理性,冲突,牺牲,震撼人心。
”你去看《海上钢琴师》,讲的是一个一辈子也没有上岸的男人的故事。这个母题罗萨的《河的第三条岸》以及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都探讨过。”
我们聊贾樟柯的《山河故人》,贾樟柯的作品有一种源于现实的强烈的压迫感,逼着观众看到现实,看到自己无处可逃的生活。
我们聊Nolan的《星际穿越》Interstellar, 那也是我最喜欢的科幻电影,浩瀚星辰间的无言震撼。
我们聊陈凯歌的《霸王别姬》,段小楼出卖程蝶衣的震撼,就像《1984》中的描述,”在阴翳的栗子树下,你背叛我,我背叛你。“
天黑了,不知不觉已经聊了6个小时,似乎聊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说,也许我们只是单纯的喜欢呆在一起而已。
依依不舍的离开,停好车,发觉饥肠辘辘,只好出去觅食。
华灯初上,华强的路边摊为现代化的shopping mall 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一辆白色宝马驶过,想起多年前在南山后海大道红灯前的那个背影,有时缘分就是那么奇妙。
几个青年留着典型的洗剪吹式的夸张发型,兴奋的在大街上东张西望,像是刚到深圳不久,眼里充满了活力。
1899年,Veblen在《有闲阶级论》中指出美国已经形成一个不用为钱发愁的财富精英阶层,中国今天也是如此,阶层之间流动的机会正在减少,社会结构正在固化。
今天中国的年轻人为了谋生远离家乡,来到工作机会更多的地方,来到仍然存在希望的地方。
而他们中真能在生活中得意的却寥寥无几。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我说我想大多数人对这一点都是可以预见的。
我们熟悉上一代人按部就班的生活,现在有的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和上一代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名目不一样而已。生活不易,年轻人被生活恐吓,要么只关心钱,要么只关心自己,而原本年轻人是要去创造自己的新世界的。
我们要为生活工作,工作,再工作,居人之下,接受侮辱,承受打击。竞争、模仿、野心、成功、金钱、地位,我们变得一模一样,丢掉了生命中其他的东西,我们再没有学习的空间,我们殚精竭虑谋生,我们互相攀比。
我们继续努力工作,高血脂,脂肪肝,酒局,痛风,白酒,吹牛,养生,枸杞,黄芪,熬夜,心梗,跳楼。我们活该。
我们相亲,结婚,离婚,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漫长战争,如凡尔登绞肉战般残酷,在反复的拉锯中将生命的活力磨损殆尽。
现代人没法忍受半个小时的自由。如果给人以大段时间和完全的自由,大部分人都会无聊致死。有人工作,有人读书,有人祈祷,有人纵情声色,有人醉生梦死。所有的逃避方式都一样。
人类创造了一个需要他们耗尽时间和精力才得以维持的世界,这种瑞士钟表内部齿轮般精准合缝的现代生活是如此脆弱,一个埃博拉病毒就足以毁灭一切。
坐在路边的红荔村肠粉胡思乱想,看着过往的人流,想起林语堂讲过的话:孤独这两个字拆开,就是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人情味十足。孩童瓜果猫狗飞虫当然热闹,可都和你无关,这就叫孤独。
回到公寓,一身的疲惫,我斜靠在床上,看着视频通话中那张无比动人的可爱脸庞,会说话的大眼睛,蓬乱的短发,突然间感到心醉神迷,昏昏然来了睡意。
那种真诚,热烈,美丽而羞怯的美丽情愫,几乎让人落泪。取代孤独的,是一种两情相悦的漫溢的欢喜和希望。
身上有着阳光,有着生命的人,还去身外找什么呢?
不断的想着你,不断的前行。
你是找了个疲惫的人来为你写故事呵,Sophia, 而他,总有希望再次度过艰难,好好保存下他的全部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