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在宫中过了两日,几人一直待在扶苏殿中,皇宫也是风平浪静,仿佛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珍宝忽然消失了一般。皇帝这几日既没有召见,但也没有让他们几人出宫的意思。
但越是如此,李子贡的眉头皱的越紧。其他人都是该吃吃,该喝喝,就他一人突然间安静下来。最开心的就属怜辛了,皇宫中不缺的就是美食。只要有好吃的,无论在哪待着,对她来说都没差。更何况这几日,每日都有丫鬟端来新鲜糕点和时令水果,这可是在上官府享受不到的待遇,怜辛在这宫里待得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南风在一边早就看不下去了,捏了捏怜辛肉嘟嘟的手臂,“你说这进宫才几日,整个儿就已经胖了一圈,再待两日,估计你爹娘都不认识你了。”
怜辛听到“爹娘”这个字眼,脑海里一个画面一闪而过,一下就没了食欲。就连眉头紧锁的李子贡都察觉到了空气里的异样,见小娃娃脸色有些异样,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南风,努了一下嘴。
南风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怜辛可是公子不知哪里捡来的,爹娘什么的估计早就不在了,想想自己也不过是公子收留的。虽然平日这厮一直都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样子,这回南风却也是真的知道不对劲了。刚琢磨着要怎么道歉,一抬头却发现,哪有什么神色哀伤的小娃娃。那个让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小屁孩正斗志昂扬地跟一个苹果奋战,啃得正起劲,刚那一瞬仿佛只是错觉。
怜辛仿佛察觉到南风的眼神,以为他也想要,就从果盘里挑了一个顶好的,“喏,南风哥哥,这宫里的苹果特别甜,尝一个呗。”一面说,一面将苹果塞到他手里。“这宫里没其他的乐趣,也就吃的多。不吃都对不起自己,你说是不是。”南风看着手上的苹果,哭笑不得的看了看李子贡,转手把这个苹果丢给了他,自己转身去了屋外。
李子贡也跟着出了屋子,找上官熙谈心去了,留怜辛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
“唉,”刚吃过午饭,怜辛趴在窗台上,换了一个姿势,“唉!”
“你能不能别叹气了,搞得人心烦,知不知道。”南风从屋外进来,对着趴在窗台上的小屁孩吼道。
怜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搞得一愣一愣的,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南风哥哥,你怎么了,午饭没吃饱么,我这还有桂花糕,要么?”
“你这叹气声,今天就没断过,你南风哥哥,啊呸,什么南风哥哥,以后别这么叫他,哥哥是公子我的专称。”李子贡又开始演戏了。早上还愁眉苦脸的,这会儿又是那副欠扁的痞子样。
怜辛没理他,嘟着嘴对南风说,“待在这院子里确实是无聊嘛,又没有事情可做。”跳下窗台,迈着小短腿小跑到南风身边,拉了拉南风的袖子,示意他蹲下,没办法身高差。“我们什么时候能回紫尘苑呀?”
“看看我,学识渊博,英俊潇洒。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就该多看看书,补补脑子,这样才能跟上公子我的步伐。”李子贡还在一边自言自语。
“你说,他......这里是不是有问题呀?”怜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地对南风说。南风看着还在那照镜子的李子贡,耸了耸肩,自家公子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奇葩的表哥。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俗话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少年,你们还是太年轻了。”李子贡还在那念叨。
“好一句书到用时方恨少!”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有陌生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连上官熙都放下了手中的书简,抬头朝门口望去。待来人出现在眼前时,怜辛惊呼了一声,“公孙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人看向怜辛,面色微微有些惊讶,“咦,不知这位小娃娃是?可是认得在下?”
怜辛听这话愣了愣,难道眼前这人不是那天的公孙哲,只是跟他长得像而已,连忙道歉说,“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说你读书少也就罢了,这都城首富都会认错,这真的是,也没谁了。”李子贡在一边捂嘴偷笑,“在下李子贡,竟能在宫里遇见公孙公子,真是幸会幸会。”
“在下公孙哲。”进来的这位公子也自报了家门,“其实,今日进宫,是特地来找李公子商量要事的,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公孙哲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直盯盯地看着李子贡。李子贡笑了笑,说,“本公子倒是不知道上官公子与在下有何事可说,在座的不是别人,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就在此说吧,他们也不会介意的。”
“这......”公孙哲见李子贡态度坚决,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好,不知各位可知前几日厉王别院失火一事。”
“知道又如何?”李子贡接道。
“这厉王别院的火,不是一般人放的。”公孙哲说。
“哦,那又是谁?”怜辛插了一句。
公孙哲看了怜辛一眼,说,“是鬼王,鬼王回来了。”
听到“鬼王”二字,别说李子贡,上官熙脸色都变了。
怜辛还是一脸懵,小声地问南风,“鬼王是谁?”
在座的,除了怜辛灵力时有时无,其他的都是身法了得的人,对这悄悄话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李子贡翻了个大白眼,无奈地解释说,“鬼王是一个禁忌,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见过他的都没再回来。世人都说他不是人,只道他有一门独门绝技——鬼影,出入无声息,杀人于无形,可摄魂,可夺魄。”
“这么厉害!”怜辛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这鬼影听着有些玄乎。
李子贡抬头看了一眼上官熙,又转向公孙哲,“这鬼影现世,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你这消息从何得知?”
“我公孙家自有一套方法打探消息。不过我敢以公孙家的名誉为注,若我所言有半点虚假,公孙家上下几百口人,从此归隐山里,百年之内不得入世。”
见公孙哲如此发誓,想来也不会有假。李子贡也没有在这个话题说多纠缠下去。
“可是这鬼王为何突然现世?”
“这个,在下也不清楚。”
“圣上可是已经知晓此事?”
“此番进宫,正是为此事而来,方才在御书房,还未来得及告知圣上。”
“既然如此,你我一同去面见圣上,在此多说无益。”
“好!”
李子贡走了两步,回头对着上官熙说,“上官,你呢?”
上官熙看着书简,并未抬头,“你们去即可。”
公孙哲这才发现原来这院子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方才都未察觉到。这人一看就不简单,单是一个侧脸就让人感觉气度非凡,若不是毫无法力,就是法力远在自己之上。不用说,他肯定是后者。但这人是李家公子的什么人,竟能跟着他一同进宫,公孙哲心里有些疑惑,最重要的是,这人看着似乎很是眼熟。
公孙哲回头看了怜辛一眼,仿佛有话要说,但也只是顿了顿身形,转身离开。
“这不就是前两天见到的那个人么?”南风见两人都走远了,走到上官熙身边问道。
“对啊,难不成这都城,还有第二个公孙哲?”怜辛一脸郁闷地看着上官熙,这人就竟是怎么了,明明就认识,怎么看着,像是失忆了?
“是,也不是。”
两人都被上官熙这话搞糊涂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知师傅是何意。”怜辛本着好奇宝宝的精神,装傻充愣接着问。
“这都不懂,肯定是这公孙哲有问题呗。”南风白了怜辛一眼,总算是能光明正大的鄙视她了,公子这么简单地话都听不明白,迟早还是会被公子嫌弃的。
上官熙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口,但也就一眼,在其他人察觉到之前就已经将目光收了回去。
怜辛从桌上拿了一块绿豆糕,回想起刚刚公孙哲那个陌生的眼神,再想起当时在街上遇见他的场景,怎么看这两人都是同一人。再说,就算自己会认错,上官熙也会么,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惊讶。
“公子,这个公孙哲与我们之前见过的公孙哲,是同一人,对么?”怜辛试探着问了问上官熙。
“是。”
“那为何他不认得我....我们?”怜辛略有些失落,这可是除了上官府的人以外,自己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因为他病了,所以不记得了。”
“诶,他病了,什么病?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传言都说公孙哲是都城第一美男子,但却身染怪病,每个月圆之夜都要吸食人血,不然人就会发狂。而且每次发病后,他就会丢失一部分记忆。所以他不记得你也不意外,而周围的人也怕他,生怕靠近就会抓去被吸了血。”
“诶,师傅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当年他父亲抱着他来青云山求过药。”
“没医好么?”怜辛弱弱地问了一声。
“缺一味药引。”
“青云山这样的仙山都有凑不齐的药材?那看来是无药可医了。”怜辛摇了摇头,表示遗憾,这么好看的一个人,竟然会得这样的病,上天果然是公平的。“那他每个月都会发病么?”
“是的,每个月月圆前后。如果发病之后压制不住他体内的狂性,他就会彻底丧失人性,成为一个吸血狂魔。”
“那这怎么办?这什么药引子呀,去哪边能找到呀?”
上官熙看了怜辛一眼,继续耐着性子回答,“这味药名叫噬心草,毒中剧毒,哪边能找到都不好说,因为这个世上没人见到过它,或者说见到过它的人都被毒死了。”
“那不是无药可解?”南风有点吃惊。
“不,不,不,如果都被毒死了,又有谁能知道它的名字呢?这草肯定是有人见过的。”怜辛摇摇头说。
“你小子别打岔,能不能安安静静听公子讲完。”南风赏了她一个爆栗。
“哎哟喂,疼,疼,疼!”怜辛嚷道。
上官熙停了一下,接着说,“有没有救这个也不好说,也许还有其他法子也说不准。”
“那还有谁能救他呀?”怜辛问。
“不知道。他这种症状,前所未闻。不过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一丝希望。求药不仅是要讲究药效,更要讲究时机。不同的时间,用的药也会不同,药效自然也是不同。也许当时不能用的药,现在能用了,当时没寻到的药引,现在出现了。求医问道皆是如此,不能拘泥于一时的结果,不能遇到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放弃了。若是自己都放弃了,那就是真的结束了。”上官熙说完,有些怅然。
南风早在一旁愣住了,自家公子什么时候会这么详细地解释过,刚一定是错觉,自己想象的,凭什么那个不知打哪来的小屁孩能让公子如此特殊对待,不公平,就算是想象的也不行。思及此,南风拎着怜辛的衣领子,拽回了偏殿。“别打扰公子看书。”在这样下去,自己在公子心里的地位可是就真的不保了。
怜辛挣扎无效,只得认命,只是顺走了上官熙房里的一碟糕点。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上官熙若有所思。自打那次在茶楼相遇,他就对这位京城首富产生了兴趣,因此特地去找来资料仔细研读。仿佛隐约之间,上官熙脑海里闪过了一些画面,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等这些画面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