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及墨西哥以南的美洲习惯上称为拉丁美洲,因为这些国家主要使用属于拉丁语系的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拉美菜式历史上受到多种美食传统的影响,既有原住民的习俗,也有殖民者带来的欧洲原料和做法,还有劳工迁移带去的非洲、印度和中国元素。
与拉美菜系不同,北美大陆的西班牙和葡萄牙餐厅则更多的是南欧本土美食在美国和加拿大适应本地食客口味改良而来的。
由于意大利移民的后裔在北美人数众多,意大利餐厅几乎遍地都是。作为欧洲美食经典的代表,法式餐厅数量也不少。即便不是专门的法式餐厅,许多高端餐厅也以融入法餐的食材和技法为标榜。
相比之下,西班牙餐厅和葡萄牙餐厅在北美显得比较小众。这小众之中又有两个极端,一头是以小盘小碟小食为特色的小资情调小酒吧,另一头是专注南欧传统的大锅饭大盘鸡大份海鲜。
1. 西班牙大锅饭
一说到西班牙美食,最有名的就是paella,用一只扁圆浅底双耳的铁锅装着混入肉类和蔬菜的米饭,连锅一起上桌。"Paella"这个名字的由来有几种不同的传说,比较有烟火气的一种就是由炊具而及食物——用来烹制这道美食的锅就叫paella,连带着这道饭也就叫了这个名字。
关于paella的来源,另一种说法是这个词是由阿拉伯语的“剩饭”一词转化而来。Paella最初出现在Valenciana瓦伦西亚地区,这是中国的稻米和灌溉技术经由阿拉伯传入欧洲之后形成的最重要的两个产区之一。直到今天还有以这个地名命名的paella Valenciana。
有趣的是,虽然中国的西餐厅习惯把paella称为西班牙海鲜饭,但这道paella Valenciana最传统的做法当中却没有海鲜,而是用兔肉和蜗牛为主料。这个似乎不太讲究的搭配不像是起源于食不厌精的贵族阶层,更像是忙得没时间做饭的民间美食达人随手把剩饭和手边的其他食材扔在锅里做出来的,因此“剩饭”一说也许不无道理。
当然,我在北美的西班牙餐厅见到过paella Valenciana里面加入海鲜的,不知道哪种做法最贴合历史的本源,这么说只是想提醒大家,如果在菜单上看到paella而上来的菜里面并没有海鲜,千万不要以为是饭店偷工减料,也不是因为做法不地道,只是因为paella实在有太多不同的搭配。
菜单中也许会使用西班牙语来描述paella的主料,不认识也不要紧,因为通常会在下面用英文小字表明原料。常见的paella有paella de conejo(兔肉饭,英文为rabbit paella)、paella de mariscos(海鲜饭,英文为seafood paella)、paella de langostas(龙虾饭,英文为lobster paella)、paella vegetariana(素菜饭,英文为vegetable paella)。
许多paella都呈现出橘红或明亮的黄色,这可能是因为其中加入了一种名为paprika的香料。这种香料混合几种红色和黄色的甜椒晒干磨成粉,不辣,但是颜色鲜艳。另一种可以创造出这样艳丽色彩的调料是safron(藏红花)。在中国藏红花是十分名贵的药材,不常用作调料,而在中东和南欧,使用藏红花调味极为普遍,从意大利rissoto到西班牙paella,米饭类菜式里都常加入藏红花。
此外还有一种以颜色命名的paella negra(黑色墨鱼饭),是用墨鱼汁染成的。用墨鱼汁进行烹调似乎也是南欧的特色。西班牙菜除了这道墨鱼饭还有calamares en su tinta(墨汁鱿鱼),将鱿鱼在墨鱼汁中调味煮熟,上桌时跟白米饭。而意大利也有用墨鱼汁染色成漆黑的pasta(意大利面)。
应该指出的是,有一些西班牙餐厅会使用一口很大的锅煮上满满一大锅paella,客人点单以后盛一碗上桌就是,并非现点现做。当然,这需要客流量比较大才能保证新鲜,因此事先煮一大锅的做法在北美并不常见。
2. 葡萄牙烧烤
中国人最熟悉的葡萄牙菜应当说是葡国鸡,因为此菜在澳门非常流行,一度也随着港式茶餐厅传遍大陆各地。不过,港澳做法的葡国鸡跟北美的葡萄牙餐厅中常见的鸡肉菜式并不完全相同。
葡萄牙餐厅里的“葡国鸡”叫做frango no churrasco(烤鸡)。Frango在葡萄牙语里就是鸡。制作这种葡式烤鸡时常用的原料之一是peri-peri,也写作piri-piri,这是一种在葡萄牙和拉美流行的小红辣椒。因为十分常见,piri-piri也被视作葡萄牙菜的特色调味品。
菜名中的churrasco是葡萄牙菜特有的一种烤制方法,跟常见的BBQ烧烤类似。制作churrasco的餐厅叫churrasqueria,跟英语里面说的grill house(烧烤餐厅)、steakhouse(扒房)差不多。
既然是烧烤,当然不会只烤鸡,bife(牛肉)在churrasqueria的菜单上也不可或缺。最常见的是bife à casa。葡萄牙语中的casa是房子的意思,所以这道菜就是house steak(本店招牌牛扒)。
在葡萄牙扒房中还有一道特色牛扒bitoque,也是葡萄牙传统名菜。在北美,鸡蛋一般只在早餐中出现,正餐菜单上几乎没有,牛扒配煎蛋这种吃法也只可能出现在早餐店或早午餐的餐牌上。但是这道葡萄牙式bitoque却一点要把一个煎得刚刚好的鸡蛋放在牛扒上。
制作bitoque所使用的牛扒一般不是牛肉的顶级部位,而是从后腰切下的较薄较瘦的一片。
3. 葡式海鲜
葡萄牙餐厅的另一大主角是海鲜——靠海吃海,葡萄牙的人均海鲜消费量居欧洲首位。在海鱼当中最常出现在葡萄牙餐厅菜单上的是bacalhau(鳕鱼,英文为cod),一间餐厅的菜单上同时出现两三种不同做法的bacalhau毫不稀奇。有人戏称葡萄牙人有365种不同的鳕鱼烹调方法,保证吃一年不重样。
葡萄牙人之所以如此青睐鳕鱼是因为鳕鱼曾经是葡萄牙重要的经济支柱之一,从15世纪就开始大量捕捞。由于当时尚不具有冷藏保鲜技术,而葡萄牙又地处炎热的南欧,捕捞到的鳕鱼常常用盐腌制成咸鱼以便长期储存。今天的葡萄牙餐厅中bacalhau依然是采用咸鳕鱼制作。
Bacalhau à Brás是最有名咸鳕鱼菜式之一。这里的 "à Brás"是葡萄牙菜特有的一种烹调方法,把咸鳕鱼切成碎片,加上洋葱、炸薯条、炒鸡蛋混合在一起,装盘后再点缀一些black olive(黑橄榄)和parsley(欧洲香菜)。这种"à Brás"方法还可以用来制作鸡肉、蘑菇、蔬菜等。因为加了薯条,这道菜在深受葡萄牙影响的澳门被翻译为“薯丝马介休”,其中“马介休”是粤语对葡萄牙语bacalhau的音译。
另一道同样有名的咸鳕鱼菜式是Bacalhau à Lagareiro,这个菜主要是通过烧烤而成,"à Lagareiro"的特色是烤好之后再拌以extra virgin olive oil(初榨橄榄油)、蒜、香菜、柠檬汁等调料。这种做法还可以用来做Polvo à Lagareiro(烤拌八爪鱼)。不同的是在制作八爪鱼时先把八爪鱼煮熟再切块烤制,而不是直接上炉烤。
这两道咸鳕鱼菜式的名字都是用烹调方法的创始人的名字命名的,还有一道有名的咸鳕鱼菜也是如此,这就是Bacalhau à Zé do Pipo。这道菜是用一个大烤盘盛装的,像做意大利千层面一样,烤盘里面的原料一层一层地铺叠起来。一层用牛奶煮过的咸鳕鱼,一层洋葱或酸黄瓜,最上面再盖上一层土豆泥,全部铺好以后进烤箱烤。与前两道菜不同的是,这种方法只用来制作咸鳕鱼而没有其他食材用此法料理。
除了咸鳕鱼,halibut(比目鱼,英文写法与此相同)、garoupa(石斑鱼,英文为grouper)、robalo(海鲈鱼,英文为sea bass)、salmao(三文鱼,英文为salmon)等海鱼也经常出现在葡萄牙餐厅的菜单上。Grelhada(烤,英文为grilled)是这些鱼类最常见的烹调方法,而fish stew(烧鱼)则是一道极具葡萄牙特色的菜式,杂色鱼虾加调料在锅中烧成连汤带水的一锅,很有点中国菜的感觉。
4. 西班牙下酒菜
说完大锅大盘的大菜,还不能不说一下西班牙最富盛名的tapas。在北美大部分地方,相对于大张旗鼓的西班牙餐厅,标榜提供tapas或是引入tapas元素的酒吧要多得多。
所谓tapas其实就是下酒小菜,但西班牙风格有其独特之处。Tapa在西班牙语中的本意是“盖子”,作为一种小吃类型,其起源有多种不同的说法,但多数传说中都有用装小吃的小盘子盖住酒杯这个动作——一种说法是当年的小酒馆没有座位,酒客只能端着杯子靠着酒桶,小菜没地方放就盖在酒杯上面;另一种说法是酒馆里曝土扬烟蚊蝇飞舞,把碟子盖在酒杯上用以遮挡。
不管怎么说,这种用小碟子装小份下酒菜的做法流传了下来。下酒菜的种类非常多,而且常有创新。
跟葡萄牙一样,西班牙也靠海,海鲜也在其美食传统中占据重要地位。不同的是,西班牙幅员更广,与欧洲大陆其他地区的联系更紧密,因此特色食材的种类也更丰富。以调味品而言,橄榄油在西班牙菜中极其重要,蒜的使用也几乎到了无蒜不成菜的地步。另外,由于西班牙在世界各地尤其是拉美长久的殖民历史,许多拉美国家的混搭菜式也传到了西班牙,尤以智利为代表。
在tapas的菜单中,西班牙风味的这些特色都有充分的体现。海鲜当中首当其冲的就是boquerones(鳀鱼,英文为anchovies)。这是一种个头很小的银色小鱼,多用橄榄油和醋腌制。在北美,这是很流行的小菜,也是很经典的批萨馅料,而在西班牙餐厅这更是必不可少的tapas。
以品种而论,Cantabrian Anchovies是鳀鱼中的极品,肉质比一般鳀鱼肥厚,而且这种鱼没有人工养殖全是野生捕捞,腌制罐装的过程也很不工业化而是在产地使用几百年传承下来的手工方法。当然,这种鳀鱼比普通的要贵不少,有的餐厅同时供应两种鳀鱼,这种豪华版的价格差不多是标准版的两倍。就个人口味而言,我很不喜欢鳀鱼浓厚的味道,不试也罢。
此外,scallop(带子)、clam(蛤蜊)等也是常见的小吃。而Ceviche则是一道源于智利盛行于西班牙餐厅的小菜,将生鱼用柠檬汁、蒜、辣椒等调料腌制而成。
Aceitunas(橄榄,英文为olives)也会出现在tapas菜单上,腌制的橄榄有时候独自现身,有时候用一个小棍把橄榄和别的腌菜串在一起。比较常见的做法是把鳀鱼缠在橄榄上,再加上腌制的大蒜、小甜椒等串成一串,最合适下酒。
冷切腌肉也是上佳的下酒菜,而西班牙国宝级的Ibérico(伊比利,英文为Iberian)黑毛猪更是制作火腿和香肠的极品。Jamón ibérico(伊比利火腿)就是用这种猪制作的,价格不菲。其中最顶级的是Jamón Ibérico de Bellota,制作这种火腿采用的是在橡树林中散养、吃橡子长大的伊比利黑毛猪,而且这种火腿必须窖藏三年以上才能上市。
如果你不是特别挑剔,或者不愿花那样大的价钱,退而求其次,Jamón Serrano味道也相当不错,这是用白毛猪腌制的,窖藏时间通常为12~24个月。
有好的猪肉,除了做火腿,还可以做香肠。西班牙特色香肠chorizo,在tapas中常常切片生吃。
Tapas也有不少素菜,Pan con Tomate(番茄面包)就是典型代表之一。番茄切碎,拌上油、盐,抹在面包上,也可以在面包上先抹一层蒜蓉再往上抹番茄,抹好以后烤。就像所有意大利餐厅都有Bruschetta一样,几乎没有哪家西班牙餐厅的菜单上缺少这个番茄面包。
作为土豆走出美洲的第一站,西班牙菜自然少不了土豆的身影。Tapas中最常见的是patatas bravas(辣土豆),把土豆切成小的滚刀块,油炸,加辣味酱料。
说到辣,blistered shishito是一道微辣的小吃,用一种辣度不高的小尖椒做成,做法有点像四川的虎皮青椒。有意思的是,shishito作为一种辣椒品种产自东亚,在日本和韩国多见。西班牙与之类似的辣椒品种是padrón ,但tapas菜单上却多用shishito作为菜名,虽然实际上很可能是用padrón来制作的。
还有两种西班牙菜式中常用的原料不能不提一下。跟所有欧美美食一样,西班牙菜中也少不了芝士,西班牙文中叫queso,许多tapas菜单中都把芝士单独列为一类。最有名的西班牙芝士是Manchego(曼彻格干酪),以产地命名,而这个地方是小说中唐·吉可德的故乡。
另一种原料是Jerez(雪莉酒,英文为sherry)。这是西班牙原产的一种加强型葡萄酒,许多tapas菜品都加入雪莉酒以增加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