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接了智信递来的纸笔,铺开便洋洋洒洒一通好写。荣灿正冷眼观看,淮子琢也不禁看的疑,突然那老郎中手下的毛笔换了个方向,直直往德思那去。
淮子琢瞧出了端倪,一把拉扯倒了德思,偏过了老郎中的笔头子。
她冷眼直视:“你是谁?”
老郎中愤恨望向她,懊恼这小女娃的反应速度,索性执起笔头朝她去:“叫你坏了我的好事!”
德思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淮子琢虽然动作敏捷,可她下意识的把德思护在身下,一时被德思阻拦推后之路。眼见那老郎中的笔尖离她越来越近,几乎靠近。
顶头荣灿才懒洋洋起,不慌不忙端起描春绘彩茶杯,一抬杯盖,用力一置。
那杯盖跟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的击中了老郎中的额心。而老郎中碍于杯盖冲击之力,生生被逼的退了好几步。
“智信。”荣灿抬了眼,抿了一口茶,轻轻唤了声。
智信二话不说,拔出手中长剑,径直逼去。眨眼功夫,那利刃就抵在老郎中脖子之上。
淮子琢平复了心情,冷静来到老郎中跟前问:“说!谁派你来的?!”她心中虽然有了答案。
老郎中不怒反笑,也不失望。只好像解脱一般,大笑了片刻。荣灿起了身,淡淡道:“智信,我们走吧。”
淮子琢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可缓了神那老郎中已经倒了下,奄了气去。口角一丝鲜血顺淌。原来是提前安置了毒药,预备了自己的后事。
淮子琢拦下荣灿,焦急道:“你既然知道他要自杀,为什么不拦着?”
“凭什么?”
他睥睨一切的神色落在了她的眼中,叫她愤愤不已。明明这个人就知道,可偏偏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眼看着线索失去了。
“姑娘别怪将军了,那人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的。”德思上来,劝说着淮子琢。
淮子琢才觉得自己失了态,好歹也是眼前这看不顺眼的男人救了自己的命。她小声道:“不管怎样,多谢!”
荣灿瞧她从斗鸡,成了低眉顺眼的模样,也不多说。淡淡:“嗯!”了一声,打她身旁从容走了去。
智信紧随其后,一步三回头起来:“将军,您就这样走了?”
他二人追踪线索来了这,误打误撞又遇到了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这小姑娘来建德,又遇到了这档子事,虽然将军平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可这次突然横插一手。这叫智信弄的莫名其妙。
荣灿走在前头,正缝几个小孩做着游戏,其中一个小男娃大声朗诵了起来:“阑国巧阑国妙,阑国皇子呱呱叫,被诬陷,不吭声,当了乌龟头一人!”
二人停了下来。
回京的马车,浩浩荡荡行驶而来。中间马车中软禁之人正是阑阔,时隔两三日,竟跟换了个人似的。没有了往日的儒雅与生机,多了一些沧桑与老沉。
淮子琢与德思安置了老母亲后,二人便匆匆赶了来。正缝淮远淮县令驱车开路,两边的黄马褂侍卫格外醒目。
老百姓纷纷停驻了下来,交头接耳。
“阑国巧阑国妙,阑国皇子呱呱叫,被诬陷,不吭声,当了乌龟头一人!”
一个突兀的男童声响起,引得一旁妇人花容失色,赶紧捂住了孩童嘴巴。
马车打临潺出发,穿过建德沿途向京。越往后,案件越不好翻身,时间越长,细节越少。
德思紧咬唇边,就在车队经过之际,只见淮子琢从人群中跑了出去,拦在了淮远跟前。
“放肆...!”淮远严肃道:“前头何人?胆敢拦朝廷钦犯!...淮家小姐?”
淮远揉了揉眼睛,跟前站的的确淮府嫡女淮子琢。他放低了声音,略带责备开了口:“淮小姐,别闹了,本县令后头可是朝廷钦犯啊!”
淮子琢掘强胆大又执着。她毫不在意百姓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议论。风透过中间灰蓝色,毫无生机的马车车帘,一只苍白的手轻轻伸了出来,撩起了车帘。她一眼看见了他,松散着的青丝下是深深的倦容。乌青的眸子,苍白的脸色。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只几日,恍若隔世。阳光使他眼睛睁不开,可也拦不住彼此的视线。此刻,她既气恼又心疼。
“县令大人,小女有证据证明三殿下是无辜的!”她义正言辞。
阑阔凝视着她,仿佛要将淮子琢看透。就这样一个弱小的女子,铤而走险的为他站了出来。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与废物有甚区别?区区一介九品芝麻官都不把他看在眼里,视若蝼蚁。而她却对他付出了真心,她为了他彻夜不眠不休,把家族荣耀...女子清誉通通抛之脑后。
阑阔自认为已经坚如磐石的心,好似在轻轻的裂缝。是她坚强的目光如同灼日一般照射了进去。枯萎之花重获新生。
淮远使了个眼色,一侧有个不起眼的小兵慢慢往后去。
“这是淮家淮小姐?”
“就是那个被抛弃在祖宅那个女孩呀...。”
“这姑娘胆大包天...不过她与那钦犯是什么关系?”
众人开始了猜测纷纭。
淮远一跃下了马车,严肃来至她跟前,语重心长教育起来:“听伯父劝,莫在节外生枝了,这事要是被你父亲知晓了...你可知道你的下场?”
“不用大人替我操心,我为何要拦着官家马车?那是因为你们抓错了人!”淮子琢从人群中拉出另一个女孩,高高举着女孩的手臂,大声道:“这就是人证!她是德子的妹子,德思!”
众人瞪大了眼睛。
人群后头,一个隐蔽的拐角。荣灿与智信同样关注着事情的进展。
智信看着淮子琢义无反顾的神色,连连摇头。这女孩竟然是淮家嫡女,那个圣上点名赐给他家将军的良配。真是无巧不成书。而一旁荣灿也饶有兴致看向她。
“将军您说,三殿下真的是被冤枉的吗?”智信对于曾国庙一事,也有所耳闻。只是阑阔待在临潺五年一直相安无事,他也搞不懂了。
“不清楚,不过京里一直都不太平。”荣灿遥遥再看了人群中淮子琢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他对于皇家事丝毫不感兴趣。不过直到刚才,他的疑惑才有了答案。原来那个女孩彻夜不顾自身安危在外,是为了查案,而答案就是阑国三殿下阑阔。
他听旭萍来信提过,淮家嫡女矫揉造作,还私生活不检点与临潺书院众多男男女女关系复杂。荣灿思起淮子琢牙尖嘴利模样,又觉好笑。
智信跟在其后,欲言又止:“将军...那姑娘可是...”目光与之对视之后,禁了言。
比起寒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其余一切都与他无关。热闹的集市,二人转眼便消失离了去。
而这边淮远见淮子琢软硬不吃,也来了脾气。他向着众侍卫与百姓,大声问:“既然淮姑娘说了有证据,还把人证带了来,那敢问凶手究竟是谁?”
百姓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看向阑阔给了个鼓励的眼神,在得到德思的点头后大声宣布:“凶手就是恭...”话音未落全,阑阔冷声道:“不是太子,绝不是!”
压到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杂草,此刻阑阔突然昏厥倒下。惨白的脸顺着口角流下一丝殷红血液,叫人触目。
淮子琢一愣,众人也是一愣。太子...她明明与他说过凶手接头的暗号是恭亲王,何时与太子有关?
此刻淮远也不知所措,淮子琢一把拉住他的衣领,一字一句:“看着,那倒下之人是堂堂皇子!而如今突然昏死过去,这若是断了气,圣上心疼起来,追起责,县令大人可能承受?!”
淮远慌了神:“押罪犯回京就是圣上的旨意!”
“只是让大人押送,没让你苛待...如今人昏死了去,大人难道还要袖手旁边么?”
淮远看着阑阔苍白的神色,一下子犹豫不决。淮子琢的话叫他后脊发凉,是呀...这个不受宠的三皇子从前可是圣上的掌上明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