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山风掠过青瓦白墙,总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淡香。小时的我不知晓这种花的学名,却记得每家每户的墙根屋角都挤满了这样的枝桠。粉白的花苞像缀在绿云里的星星,晨露未晞时,总能看见邻家阿妹踮着脚尖采摘花瓣,将揉碎的汁液抹在泛红的脸颊上,蹦跳着模仿戏台上的花旦。
花影婆娑的年月里,木槿是村庄最慷慨的施予者。可是,当经济作物能带来不菲的收益时,门前屋后都被植上了各种果树,而这些"华而不实"的生灵便成了众矢之的。铁锹与镰刀划破晨雾的声响中,整座村庄的木槿被连根拔起,唯余我家院角那株幸存——那是姐姐抱着花枝哭红了眼,才换来的赦免令。孤零零的枝条在暮色里摇曳,却仍执着地绽放着胭脂色的花盏,像不肯褪色的晚霞。
水泥浇筑的浪潮漫过青石板路时,那些曾被视作累赘的植物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栖身之所。可命运总爱开些奇妙的玩笑:当推土机碾过最后一片菜畦,人们却在门廊前特意圈出椭圆的花坛。历经三十余载风雨的木槿,依然在每年夏至前后擎起千百朵重瓣,只是花瓣上的露珠里,倒映着的已不是炊烟袅袅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