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不一样之【俯视】。
一
拆封答题卡的时间还没到,高明站在讲台上俯视考场,发现到现在还有一名考生没到。这是哪个班的学生,真是粗心大意,都这个点儿了,居然还没进考场。高明皱起川字眉走下讲台,疑惑地朝那个空位走去。来到空位边,高明眯着眼凑近座位右上角,瞅了瞅这个考生的姓名和准考证号。
安心,这不是我一(10)班那个请了长假的学生吗?她不是答应要来参加学考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这个考场大多数考生是其他班上的学生,只有几个考生是一(10)班的,正巧安心座位前面一个考生是一(10)班班长林正山。高明俯下身子,贴近他的耳朵私语道:“林正山,上场考试安心来考了没有?”
“老师,上场考试安心就没有来。”班长如实答道。
听了班长的答复,高明朝他点了下头,继而转身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好的要来参加学考的,怎么这么随便?如果这次不参加学考,那么这个科目就要积压到明年,跟下一届高一学生一起再考,积压的科目越多,后期麻烦就越大。哎,这个安心真不让人省心。
一想到这个问题学生,高明就直摇头。
高一下学期,分科后还不到两个星期,安心就以各种理由请假。有时眼睛疼要请假,有时牙齿疼要请假,有时大姨妈来了要请假。总之,各种理由找遍,主打一个逃避上学。为此,高明跟安心妈妈张琼沟通过多次,张琼表示她也很无奈,她给安心做过很多次工作,可安心依旧我行我素。后来,安心缠着她妈妈,说要去打工,体验一下生活,反正在学校学不进去,张琼心想,与其让安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还不如让她体验生活,于是,她干脆直接给安心请了三个月的长假,只有一个条件,学考时务必要参加考试,到毕业时能拿个高中毕业证就行。
高明想不明白,为什么安心妈妈只想让安心混个高中毕业证。现在的大学生一捞一大把,一个高中毕业证能顶什么用?即便是要混个高中毕业证,那也得各科学考过关才行啊。为此,在学考前,高明再次给张琼打了电话,叮嘱她,务必要让安心到校参加学考,否则,高三毕业时能否拿到毕业证还是个问题。
安心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醒后的安心还是不想立马起床,在伸了个懒腰后,侧身摸住枕边的手机,睡眼惺忪地瞅了瞅,10点13分。
“我去!怎么10点13了?那还考个屁?”安心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大脑飞速地回忆着昨天晚上妈妈跟她说的话。她记得妈妈昨天晚上特意叮嘱过她,叫她今天一定要去学校参加考试,当时她还答应得好好的。可是晚上躺在床上跟艾青玩手机游戏,玩得太晚,早上起不来,竟然错过了考试时间。
安心还有一点没想起来,早上她妈妈上班临走前叫过她,她当时迷迷糊糊地回答说“就起来的”,可一转头又睡着了。
“哎,错过就错过吧,只有参加下次补考了。”安心自我安慰道。
不知道安心妈妈知不知道安心缺考的事,高明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由于是考试时间,他不能擅自脱岗打电话,只好作罢。
二
新学期,高二,第一天的晚自习照例由班主任上,高明惊异地发现安心居然也坐在教室里。
上学期末,安心学考缺考后,高明在电话中对她妈妈发了一次脾气,责备她没有好好管教孩子。
高明私下打听过,安心在请假的三个月里,在一家电竞馆打工,她妈妈也知道这事儿,可她妈妈并没有阻止她。在高明心中,电竞馆就是个玩物丧志的地方,在那儿打工,也只会让人更加颓废,而安心妈妈居然对安心在那儿打工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对于这样的学生和家长,高明已经不抱希望了,该做的工作他都已经做了,他已经尽力了。
那次电话批评安心妈妈后,高明觉得自己有点搞笑,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学生本人不想读书,家长也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你高明是她们什么人,用得着你如此上心?后来,当张琼告诉高明,“随她去吧,只要她能高中毕业就行”,高明初步判断,高二的时候安心应该是不会再继续读书了。
本以为,新学期安心不会再来学校了,可第一天上晚自习,她居然破天荒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高明有一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错觉。
安心察觉到班主任高老师正在瞅着她,目光也不逃避,依然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高明并没有立刻找安心到办公室单独谈话,而是在集中收取学生的手机后,自顾自地在讲台上讲着开学后要注意的一些事情,这倒让安心有几分意外。
意外的意外就是注定。
“安心,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下课后,高明还是叫住了正要下楼的安心。
“什么情况?你不是不想读了嘛,怎么又来学校了?”高明直截了当地问道。
安心知道高老师要这样问,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
“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我妈答应我可以带手机到学校来,我才不想来呢。”说着,还挑衅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的事儿咱们等会儿再说,你到学校来,仅仅是因为你妈妈答应你可以带手机到学校来?”
安心没想到,高老师看上去有点憨,居然能猜到这不是自己到学校来的主要原因。至于自己为什么要回学校的真正原因,肯定是不能跟高老师说的。
鉴于高老师如此刨根问底,她只好临时编了个看上去似乎符合常理的理由:上次缺考后,我是彻底不想读了的,但我妈思来想去,还是想让我把高中读完,便请来我姨爹来给我上政治课。我姨爹从中调和,说只要我答应到学校来,就允许我带手机进学校。我妈没什么办法,就答应了,我这才又回到学校的。
问题的焦点再次集中到手机上,高明觉得有必要再次向安心阐明学校的规矩:不能带手机进校园,这是校规,每个学生都得遵守,包括你。常规的说教安心肯定是听不进去的,于是高明打算跟安心玩个游戏。
三
“安心,既然你再次回到学校,学校的规矩肯定是要遵守的。手机你不能带进学校。不过,我们可以玩个游戏:你不带手机进学校,我戒烟,看咱们谁能真正做到。要是我输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你输了,你就得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怎么样?”
安心知道高老师烟瘾很大,想要戒烟没那么容易。到时候,要是被我逮住了,哼!你就等着瞧吧。安心嘴角向上扬了一下,暗自得意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个对赌。
“行,那就从明天开始执行。要说话算话哈。”高明再次强调。
安心依然点了个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高明的办公室。
安心走后,想着从明天开始要戒烟,高明赶忙抽出一支烟点上,过了今天就不能再抽烟了,得赶紧过把瘾。
高明深吸一口烟,用舌尖一卷,烟雾在肺腔短暂停留后,又从鼻腔喷射而出,形成两条烟龙,这烟龙在高明头上缓缓袅娜升腾,然后氤氲在狭小的办公室里。
“咦,安心,这两天咋没见你偷着带手机来玩儿了?”课间,前排的王小晓调皮地问道。
“我跟老高打赌了,我暂时不能带手机......你们可要帮我监督老高哈,要是逮住了他抽烟,你们可要及时向我报告,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王小晓是安心的铁杆闺蜜,也是一个让高明头疼的学生,只是王小晓没有安心那么野。
安心不知道,她派出探子监视高明,而高明也派出探子在暗中监视她。高明找的探子不是班上的纪律委员,那样太过显眼,也容易让人猜到,他找的探子是谁也料想不到的郑直。
郑直是个非常安分守己的学生。虽然他的学习成绩不怎么好,但绝对是那种听话的好孩子。郑直家在农村,他爸爸腿部有残疾,妈妈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家里条件非常差。上学期高明就私下资助过他,本学期他打算继续资助他,不过这次高明向郑直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监视安心,看她是否偷偷带了手机进校园,上课期间是否偷着玩手机。郑直自然是爽快答应了。
都说戒烟的前期是最难熬的,高明觉得这话绝对是真理。一空闲下来后,高明的手总会不自觉地伸向裤子口袋。在发现没有烟也没有打火机后,高明心里痒得难受,只好抱着水杯使劲儿喝水,喝多了水自然就要频繁地朝厕所跑。
在一次课间上厕所经过女厕所时,高明与刚从厕所出来的王小晓擦肩而过,不经意地发现王小晓身上有股浓烈的烟味儿。
“王小晓,你给我站住。”高明叫住正要离开的王小晓。
“你到我办公室去一趟!”还没等王小晓问什么事情,高明继续给她下了命令。高明憋着尿,转身又朝办公室走去。
“你是个女生,你竟然还抽烟?”高明严厉地问道。
“高老师,我本不抽烟的,刚才在厕所有个学姐叫我来一根试试,我怕她们责备我不合群,就接了。”
“那个学姐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很熟,只知道是高三的。”
高明猜到王小晓肯定不会说出那个学姐的名字,就没有继续追问发烟的是谁。考虑到王小晓跟安心关系要好,高明继续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安心是不是也在厕所里抽烟?你如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抽烟的事儿告诉你家长。”
“高老师,安心不在厕所,不信,你现在进去看。”王小晓明知道高老师不会进女厕所故意这样说道。
“算了,算了,绝对不能有下次哈,如果再让我逮住你抽烟,别怪我不客气。这次就先写2000字的反省认识作为惩罚吧,晚自习的时候交给我。”
四
傍晚,课外活动时间,安心在学校超市买了些零食后,拉着王小晓朝足球场走去。
“算你还有点良心,买这么多零食犒劳我。”足球场边,王小晓和安心席地而坐。王小晓撕开一个薯条包装袋,塞了一根薯条在嘴里,薯条还没来得及消化,王小晓便急于向安心表功:“上次如果不是我在前面引开老高,怕是连你也要被捉住。”
“我哪儿知道他那几天尿频啊,纯属偶然,纯属偶然!”安心狡黠地朝王小晓挤了个媚眼。
那天,高明正准备去上厕所时,偶然发现王小晓一身烟味从他身旁经过,便把王小晓叫到办公室一通狠狠的教育。末了,还问王小晓,安心是否也躲着抽烟。王小晓自然是不会出卖闺蜜,信誓坦坦地说,安心从不抽烟。
高明当然知道王小晓不会告密,便作出一副相信她的样子,让她回去写一篇2000字的反省认识,抽烟这事儿就暂时翻了篇。其实,高明是想哪天要是逮住了安心抽烟,就新账老账一起算。
“对了,我之前交代你的事儿,有什么新发现没有啊?”安心说这话时,眼睛并没有看向王小晓,她的目光像雷达一样,在足球场上搜寻着什么。
“哦,你说监督老高抽烟那事儿?你还别说,他还可真有毅力。已经快两个星期了,愣是没见他抽一根烟。按照你的吩咐,上次数学课代表送作业本去老高那儿,我借着帮课代表抱本子的机会,去了他的办公室。趁课代表不注意,我偷偷拉开老高的抽屉,竟然没发现烟,也没发现打火机。看来这次他跟你打赌是认真的,你可要把你那苹果手机看紧点,要是被他逮住了,你可就玩完了。”
王小晓见安心并没有认真听她讲话,又补了一句:“你到底在看什么?搞得你好像懂足球似的。”
“唉,你觉得9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球技?还是人长得怎么样?”
“当然是问他帅不帅,我又不是真的看足球。”
“看不出来你也犯花痴了。”说完,便笑着在安心胳膊上揪了一把。
这是安心第一次带王小晓来看足球。安心最近遇到了烦心事儿,她想找个人倾诉一下,顺便听听别人的意见。而王小晓自然是她最信赖的“别人”。
9号球员叫艾青,是本校高三的一个男生。以前安心在电竞馆打工的时候,艾青去安心工作的电竞馆玩过游戏。就是在那儿,艾青认识了安心。最后一了解,才知道两个人居然同校。后来,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络了起来。再后来,艾青向安心表白了自己的心迹。安心之所以答应母亲回学校继续读书,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够经常见到艾青。然而,前段时间,由于安心跟高明对赌,暂时没有带手机在身上,艾青给安心发了好几次信息,安心都没能及时回复,艾青也因此冷落了安心。安心想向他解释,可是,艾青也耍起了脾气,不再回安心的信息。即便如此,安心还是想看看艾青在足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样子,毕竟,艾青是她的初恋。
安心和王小晓坐在足球场边聊得火热,俨然没有发现离他们不远处的郑直。
五
在王小晓的撮合下,安心与艾青再次重归于好。
就像一个有烟瘾的人,在戒烟一段时间后如果再吸烟,往往会抽得更加厉害。安心与艾青和好后,就像是烟和打火机,谁也离不开谁,爱情的烟瘾比以前更大了,已然像一对小夫妻。
通过郑直的暗中观察,高明已经知道了安心不仅依然藏有手机,还谈起了恋爱。但由于没有抓住现行,高明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在等机会。
晚自习的时候,安心的手机突然来了一条微信信息:“等会儿下课后我们去学校超市买点东西吃,顺便给你那个吃货闺蜜也带点儿。”安心的手机虽然调成了静音,但她知道艾青偶尔会在上课的时间给她发信息,她不敢再错过艾青的信息,所以过一会儿她就会偷偷翻看一下抽屉里的手机。
玩手机的事情就在这节课败露了。
就在安心翻看手机的时候,语文李老师悄悄来到她身边,安心却浑然不觉。
“把手机拿出来!”李老师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安心听了李老师的命令,毫无惧色,反而把手机藏得更紧了,似乎那手机就是她的命,她不能随便把命交给别人。
李老师见安心一脸的不屑,依然不肯拿出手机,顿时来了气:“拿出来!”
简单的三个字,在安静的教室突然如炸雷一般响起,学生们纷纷侧目,看向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
安心依然没有要拿出手机的意思,反而把脸转向窗外,压根儿就不理李老师。
此时,有同学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李老师知道,此刻,学生们要看看她究竟如何处置上课玩手机的同学,如何对付这个顽劣之徒。
安心不肯拿出手机,眼看老师的威严要碎落一地,李老师气得火冒三丈,一把推翻了安心桌上的书本,书本顿时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这下也把安心彻底惹毛了,她觉得自己的面子与尊严被老师肆意践踏,完全没把她这个学生中的大姐大放在眼里,于是她嚯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空气骤然凝固,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如铅的阴云再次在教室弥漫开来,如此不堪的污言秽语让教室再次寂静无声。谁也没想到,安心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安心这么牛的吗?就连她最好的闺蜜王小晓也露出惊愕的神情。
反了,教书几十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刁蛮、毫无素质的学生,李老师掏出手机,声音颤抖道:“高老师,你...你到教室来一下。”
高明挂了电话后,急匆匆地朝教室赶去。
六
安心课堂上玩手机,还公然辱骂老师,哪一项都违反了学校禁令。是可忍,孰不可忍,高明打算对安心“痛下杀手”。如果说以前对安心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她能够迷途知返,可如今,已经没有再留她在学校的必要了,不然真是一只老鼠坏一锅汤。
“安心妈妈,安心在课堂上玩手机,还公然辱骂老师。你抽个时间来学校把她领回去。”高明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干脆利落地向安心妈妈控诉了安心的“罪状”。
“高老师,给你添麻烦了,那我明天上午过来一趟。”
第二天上午,张琼一脸阴沉地走进高明办公室,随之一起进来的还有安心。
安心妈妈虽然年纪不大,但长期独自抚养安心使她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不少。一双忧郁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空洞,脸色有些泛黄,皮肤也没有光泽,鱼尾纹似是一道道沟壑嵌在她的眼角。显然,她为安心操了不少心。可从安心的诸多劣迹来看,安心似乎并不领妈妈的情。
“安心,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的打赌?你输了,得听我的。”高明首先用之前的约定堵住安心可能进行的狡辩。
安心妈妈在一旁听得有些茫然,高明见状,把之前跟安心的约定向她陈述了一遍,继而转向安心,想看看安心什么反映,然而,安心心如止水,不搭腔,也不辩驳,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高明见安心这个鬼样子更是来气:“安心,你先回教室,等会儿再叫你。”
“哎,高老师,孩子现在这个样子跟我有很大的关系。自从她爸走了以后,我想着她挺可怜的,对她宠爱过度,才造成今天这个样子......”
安心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爸爸因车祸不幸去世。安心妈妈考虑到孩子还小,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在安心姨爹的介绍下,认识了做生意的安国庆。安国庆是安心姨爹的战友,退役后在本市做生意。在安心爸爸去世三年后,也就是在安心上初二的时候,安心姨爹把他战友安国庆介绍给了安心妈妈。双方知根知底儿,安国庆人也不错,正好他也姓安,安心妈妈就答应了下来。可是,安心一时接受不了妈妈又找男朋友的事儿,就开始处处与妈妈对着干。
安国庆有个关系很好的战友在市武装部当领导,他把希望安心高中毕业后去参军的想法告诉张琼后,张琼也比较赞同。靠什么关系参军,张琼当然不方便向安心透露,她怕安心提前知道这个事儿后,更是抗拒通过安国庆的关系去当兵。
张琼跟高明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一脸的无奈和酸楚。
“高老师,不是我不管她,主要是,我一说她,她就跟我抬杠,这孩子的脾气随她爸,说话冲得很。”张琼讲到最后,回归了正题。
高明在听完张琼的讲述后,心里似乎装了一块石头,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可怜天下父母心啦!
“安心妈妈,刚才听了你的讲述,我很理解你的难处,但是,安心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我也不能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惩戒是必须的。按照学校规定,这样的重大违纪必须回家反省一周,而且还要给予纪律处分。”
听到要给安心处分,张琼担忧起来:“高老师,如果给了安心处分,那以后会不会影响她当兵政审啊?”张琼曾听安国庆提起过,在学校留下处分会影响到以后政审的。
“给了纪律处分,多少会影响她以后的政审。但是,如果后期表现好的话,到高三快毕业的时候是可以申请取消处分的,那样的话就不会影响她以后的政审了。”
听了高明的话,张琼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安心妈妈,还有一个事儿,我得跟你提个醒儿,安心可能在谈恋爱,回去后,你要再做做她的工作,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张琼临走时,又被高明叫住。
“嗯,好的,谢谢高老师,回去后我再跟她好好谈谈。”
七
吃罢晚饭,安心妈妈压住火气,把安心叫到身边:“安心,我对你没什么过高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够把高中念完。”
“念完了又能怎么样?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跟你一样打工?”
“正因为我没上过大学,所以才一辈子在底层打工。你不一样,你上了大学,以后即便是打工,那也比我强啊,你怎么这点都不明白?”
张琼到现在还是不敢提前告诉安心,让她毕业后去当兵,她怕安心知道后愈发反叛。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把高中读完。还有,既然错了,你就得跟老师道个歉。”
“道歉?办不到!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的书一下子都薅到地上,叫谁能忍受?反正我是忍受不了。”
“那也是你有错在先,老师叫你把手机交出来,你硬挺着不交,你给人家老师面子了?你不仅不交手机,还把老师骂得那么难听,你还好意思说?”
“谁要她让我难堪的?”
“是你先让人家难堪的好不好?”安心妈妈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了。
“那我不管。”
安心妈妈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人,她不知道女儿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蛮不讲理的。要是以前不过分迁就她,也许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安心妈妈对自己以前没有好好管教安心感到懊悔不已。
见女儿如此摆烂,再争论下去也没有一个结果,就换了个话题:“安心,听你班主任说,你在学校谈恋爱?”
“他说我谈恋爱,我就谈恋爱了?”起先,安心还试图遮掩,但在妈妈说那男孩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后,安心忍不住问道:“这也是我班主任说的?”
“那你不管,反正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那男生是踢足球的,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
安心快速在大脑里搜索,是不是哪次不小心让老高看到了我和艾青的亲密交往?不对,他要是当场抓住,肯定会找我去他办公室的,难道是他看到了我和艾青的微信信息?应该不至于吧,我的手机从来就没离过身,他怎么可能看到我的信息?可是,妈妈又怎么会知道这事儿呢?见妈妈说的有鼻子有眼,安心干脆也不装了:“就算是又怎么样?你不也谈了个男朋友嘛。”
安心这话一出口,张琼突然暴火道:“你个死丫头,怎么还扯到我身上了?”
“本来就是嘛,你不是跟那姓安的吃过好多次饭了吗?”
安心妈妈的确跟安国庆一起吃过好多次饭,但每次叫安心跟着一起去,安心都拒绝了。安心每次开学的学费也都是安国庆偷偷给的,安国庆对安心的好,安心一点儿也没领会到,安心太不懂事了,张琼暗忖道。
“你爸走的时候你还小,我这不是为了让你有个完整的家嘛?”
“我不管,反正我见不得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好,这事咱们先不说了,还是回到正题。你现在还小......”
安心妈妈又跟安心讲了一堆大道理,但安心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压根儿就没有听进去。张琼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她先去睡觉。
刚躺到床上,就收到艾青发来的一条信息:“宝贝,睡了吗?我马上就要解放了,等我放假了,带你出去玩儿。”
八
6月底,云南某边陲小镇的一条羊肠小道上,安心和艾青在一个叫阿龙的小青年的带领下,正向茂密的树林深处走去。
“艾青,你不是说带我来旅游的嘛,我怎么感觉越走越偏呢?你这个兄弟到底靠不靠谱啊?”趁着阿龙到旁边打电话的的工夫,安心凑近艾青的耳朵低语道。
“放心,我跟阿龙在游戏里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早在高考前他就跟我说过,要带我去他们那里的一个野外训练营玩玩。你看,车费都是他给的,哪儿能骗我们?”
听到艾青这样说,安心放松了警惕,三个人继续向树林深处迈进。
高明是在前一天上午发现安心不在教室的。问了王小晓,她说她也不知道安心到底去哪儿了。高明发现不对劲,连忙拨通了安心妈妈的电话,安心妈妈这才知道,安心又逃课了。安心妈妈在得知情况后,立马打了安心的电话,却没人接。
高明想起王小晓跟安心关系要好,她肯定跟安心是微信好友,于是赶忙从集中保管的手机袋里找出王小晓的手机,并递给王小晓:“王小晓,你打开你手机,看看安心的朋友圈,看她最近有没有在朋友圈发过什么信息。”
王小晓打开微信,果然看到安心在不久前发了一张在火车站拍的图片,并配有文字:“出发了!”
“你马上给她发条微信,问她出发去哪儿了?”高明急切地说道。可微信发出去了很久,依然没有回信。
晚自习的时候,高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再次叫王小晓查看安心的朋友圈,还真发现了新的线索。安心在朋友圈又发了一张新图片,新图片显示位置在云南某边陲小镇。
“不好,安心有可能被人骗走了。”高明联想到最近网上流传的关于大学生、中学生被骗到缅北的事情,心情顿时沉重起来。张琼一听高明的判断,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之间竟手足无措。
跟安心联系不上,王小晓给她发的信息她也没回,高明和张琼一时都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报警?失踪时间还不到24小时,警察不会立案的。正在他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王小晓突然说道:“她会不会是跟艾青在一起?”
“艾青是谁?”高明追问道。高明先前只听郑直说过,安心跟一个高三的学生在谈恋爱,但不知道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之前由于没有抓住他们谈恋爱的实质性把柄,他就没有过多追究。
“艾青是高三(6)班的一个男生,踢足球的,他是安心谈的男朋友,不过,现在他已经毕业了。”王小晓见事情闹大了,不得不和盘托出。
高明猜想,艾青原来的班主任应该有其家长的电话,便立即拨打了高三(6)班班主任李老师的电话。从李老师那里得到艾青爸爸电话后,高明马不停蹄地拨打了过去。
“他高考成绩不理想,前两天是跟我说过要出去散散心,没想到他居然跑到云南去了。”艾青爸爸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得云淡风轻。
来不及跟艾青爸爸多解释,高明叫艾青爸爸马上联系艾青,叫他立刻返回。然而,艾青爸爸也联系不上艾青,艾青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
深夜,安心妈妈在床上辗转反侧,对于如何找到安心,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安国庆发来信息:“安心最近学习怎么样?”
安心妈妈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国庆,安心不见了,现在只知道在云南的一个边陲小镇,不知道她到底要去哪儿。”
安国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立马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他知道那个小镇地处边境,陌生人过去比较危险。巧的是,他有一个战友是那个镇的派出所所长。安国庆立马把电话打到了战友刘所长那里。刘所长在得知情况后,第二天一早立马调取了镇上所有能够查看的监控,终于发现了安心他们的行踪。
事不宜迟,刘所长根据安心他们最近一次出在现监控里的位置判断,安心他们极有可能要通过一条小路越过边境。于是,刘所长迅速召集了所里所有人员,朝安心他们行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九
不幸中的万幸,在安心他们即将越过边境的时候,刘所长一行及时截住了他们,阿龙趁刘所长给安国庆打电话报平安的工夫趁机溜走了。
派出所里,刘所长拿出缅北诈骗案例视频给安心和艾青看,在看完后,安心和艾青倒吸一口凉气,到此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掉入虎口。
张琼和安国庆十万火急地赶到当地派出所后,在见到安心的那一刻,张琼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安心面前,上下打量安心一番,在发现安心完好无损后,一把把安心拉进怀里嘤嘤哭泣起来:“安心啦,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妈妈以后怎么活啊?”
安国庆见状,悄悄把艾青拉到一边:“艾青,是吧?”
“嗯。”艾青点点头。
“听说你已经高中毕业了,好歹你也算是个有点文化的人,怎么这么没脑子?人家差点就把你们哄去卖了,你知不知道?你们一旦越出国境,那意味着什么吗?真到了那个地步,你们要活不成,要死不能。他们天天拿着枪顶着你们的脑袋,让你们行骗,如果完成不了任务,他们就把你们打残废,再关进水牢,要么就是把你们的腰子割了卖钱,你们这一辈子就完了,你呀你!”
艾青刚才看了刘所长给的视频,现在又听了安叔叔的话,自觉做错了事儿,惭愧地低下了头。
张琼在抱着安心哭了一会儿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安心,还没等安心反应过来,张琼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安心脸上:“你个死丫头,我叫你任性......”张琼还准备再打,被刘所长及时拦了下来:“嫂子,你先不要打她,好好说。”
听到刘所长这样称呼自己,张琼这才掉头转向刘所长:“谢谢刘所长及时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你们,我怕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女儿了,谢谢你。哦,还有,你不要叫我嫂子,我跟国庆还没有...”说到这儿,张琼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把刘所长拉到一边儿补充道:“孩子有心理负担,我跟国庆还没有结婚。”
“嗨,那不是迟早的事儿嘛。你跟老班长好不容易来一次,这次孩子的事儿也算是有惊无险,这样,今天晚上我做东,给你们压压惊,你可要给我一个和老班长叙旧的机会哈。”说完,刘所长转头向安国庆挤了个媚眼,安国庆笑而不语,算是答应了下来。
席间,刘所长跟安国庆聊得甚欢,张琼趁机拉近安心道:“安心,这次有惊无险,多亏了你的班主任和刘所长,当然,还有你安叔叔。你班主任发现你不在班,及时通过你的那个同学,才知道你跑这边来了。如果不是你安叔叔及时联系刘所长,怕是你们早就落入虎口了。你安叔叔为了你,放下手头重要工作,跟我及时赶过来的。幸亏刘所长他们判断准确,行动迅速,你才躲过这一劫难。”
安心在听了妈妈的叙说后,终于低下了头。为了她的安全,各方面都极尽全力营救她,她深深感到,自己并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忘,很多人还是很关心她的。
安心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刘叔叔、安叔叔,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恐怕我这次真是在劫难逃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们,谢谢!”安国庆和刘所长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十
高三那年7月下旬的一天,安心收到某军校的录取通知书。张琼看着女儿手上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叫上安叔叔庆祝一下?”
张琼望着安心,激动得一时竟忘记了回应女儿的话,直到安心用胳膊肘戳了戳妈妈,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好!好!好!”
安国庆选了市内最好的一家餐厅,为安心取得的优异成绩庆贺,不过,他还另外叫上了安心的班主任高明。
安心填报志愿的时候,是高明指导她填报的。
在进入高三后,安心已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在经历那次劫难后,她已经认识到,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回来后,她就果断跟艾青断了联系。班主任高明也把安心妈妈和她安叔叔的愿望偷偷透露给安心,安心这才树立了考军校的目标。
饭桌上,高明在安国庆的劝说下竟然也喝了将近半斤酒,在酒精的麻痹下,他竞然跟安国庆称兄道弟起来,安心和妈妈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