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连学生与连长教官的缘分是从七月七日开始的。十二天的时间走的时候却是再见也没说。
她那天晕车睡了一路,醒了听到司机打开车门大喊:“师傅您知道延庆康庄军训基地在哪吗?”她的睡意便顿时没有了,正觉得有点好笑,她爸爸打来好几个电话,不出三句只是一个劲问她高中那几本选修书在哪,她莫名觉得委屈就关了机,想着想着基地就到了。她到的时候下着小雨,一抬眼眼前的景象恍若到了上世纪的年代,几排平房,只能看到砖的深红色和零星的树的绿色,踩到地上因为长年日晒雨淋有了很多裂缝的水泥板上,只觉真实。她匆匆拿了行李,被带到两排平房之间认识教官,又匆匆分了宿舍放下行李匆匆集合。上午十点开了她们开了军训开训典礼,她坐在大约中间一点的位置,掠过前面骚动的人头看向主席台的领导,只觉无聊。她低下头后好像听到表演之类的词,听到有力的呐喊声,抬头远远看到了教官的训练表演,一阵鸡皮疙瘩。整队回去,她不记得全连如何安静下来,只记得一个相比其他教官个子稍低一头的教官在前面台子上说:“咱们集合慢了,什么原因呢……”其他细节她也不记得了,只是记得小个子教官说话时候的抿嘴不满很可爱,说出的话却简短有力。后来整理内务班长才跟她们说那就是连长,说的时候还笑着说“那个小个子”,被起哄了很久。那天下午训练,她知道了自己在三班,训练时大家也不安静,她听到教官说配合,委屈地说因为上午跟大家笑被连长批了。晚上她回到宿舍,开机看到来电记录,想到那几本选修书,便直接关了机,拿出电子书《一个人的朝圣》开始写读书笔记。她不记得初去那天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好像睡得很快很沉。
没有什么适应时间她们就开始训练了。站军姿,走正步……分解,连贯动作样样不少。她对自班教官没什么特别的映像,只是觉得长的可爱,说话也可爱,每次把她们逗笑,便假装凶她们:“笑!笑!再笑把你牙打掉。”倒是旁边四班教官特别有意思,一休息的时候她会听旁边的声音然后忍不住笑,再回头问旁边的人自班教官说了些什么。她们下午有西瓜吃,倒不是西瓜有多好吃,却是可以多休息会。除了瓜,也就是拉歌了,一到拉歌五班六班教官就特别兴奋,使劲喊着脸都会憋红,最后六班教官唱了两三首歌。后来她听说拉歌的时候全营领导正好经过,觉得有气势,七连的拉歌便传开了。四班教官却是被自己班学生起哄着唱歌,最后三班班长悄咪咪在连长身后对着她们偷笑着指他,最后连长还唱了一首歌。那时她觉得连长看似很凶,性格却是内敛,一笑起来还能带着点羞涩。后来她觉得连长有点孤独,他没有带的班,他直接管九个班的教官,她们训练,他就一直走来走去看她们,时不时纠正几个动作。他最爱到她们三班去和她们教官一起看她们。她们教官拳术打得不太好,于是三班的拳术是连长亲自教的。她还记得正步分解练习她膝盖受不了于是在旁边看,似乎是被隔离出来,连长走过来跟她说:“看看至少你能知道一令一动,一令三动。”她想到一个词描述当时连长说话的表情:“姨母笑”。
她记得有两次内务评比,第一次七连是三等奖,扣了七分。她们教官跟她们说:“咱们连一共扣了七分,三班很好,贡献了一分,很好。”那口气一点都不像生气,把全班倒是都逗笑了。那次连长跟她们说:“内务评比三等奖,虽然也是个奖,但我上去都没有笑容的,要做就做最好……”之前也听过类似的话,她只当知道,可当时看着连长坚定的眼神,听着他有力的话,她觉得似乎有了信仰,突然觉得军训没那么磨人了。第二次评比七连拿了第一。会操表演比赛在军训过半的时候,教官跟她们说三班确定代表七连去表演。因为天气原因耽误了训练,于是占用休息时间晚上加练,她没有感觉累,只记得原先说一个小时的加练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十几分钟她的教官除了喊口令便是解释道歉说不好意思,占用休息时间,说大家体谅一下。她记得那天晚上她出去洗漱看到一处不显眼的大树下面,连长教她的教官在记口令,哪一步下什么口令。连长抽到了第二,会操表演他忘了下跨立口令,比赛结束他和连长把三班留下,安慰她们没有得奖,说不怪大家是他忘了那个口令。嘴上一直说:“没事~没事,多大点事”可是她们都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教官一走到她们背后的地方就撅嘴自责。那天晚上,她们教官和连长答应得奖就买的水还是到了每一个人手里,是一瓶营养快线。最后一个比赛是合唱,她记得很清楚的是那天下午比赛,七连中午吃完饭就去灼日下的合唱台上训练。有很多同学回去了一趟才来,剩下的人等了二十分钟,她的教官拿着喇叭说那些人做的有点过分,却依然没有让她们站出来或有什么惩罚。她的教官只是说:“咱们有的教官中午没吃饭给大家来占场地。”她旁边八班教官却说他废话。她想起过来时候看到五班教官举着七连的旗子跟大家聊天,等开始训练却不见了。她记得那天大家练得不耐烦的时候,情绪也不好,她不记得其他的事了,她只记得连长说了一句:“我不想看到七连这样。”然后什么都没说,跟她们敬礼,叫上旁边两个教官走了。她抬头看到三个身着军装的背影,第一次红了眼眶。那天下午合唱比赛,五班教官给她们挥旗,七连拿了第一。
她记得比赛完后三天她们便拆了原来的班,全连组了三个方队,练阅兵齐步正步。军训大半时间阴天,却在最后三天出了太阳。她那个方队五班长是在训,口号喊得特别响。最后一天训练有暴雨,基地把乌云打散了让她们训练,太阳还在,让这么多人坚持可能不只有她们教官的口令了,她想可能是全连的信仰。这么多天,连长和教官或许已经成了她们的信仰。那天下午彩排,她旁边是原先也在三班的一个维吾尔族姑娘,特别痴迷她们教官。她觉得不可思议,可那个维吾尔族姑娘跟她说她们教官和她哥哥除了脸一举一动都很像,她已经四载没见她哥哥,她问她哥哥去哪了,得到的答案是当兵。那天下午她还听那个姑娘唱了一下午的维吾尔族歌曲,声音纯粹到能融化生活所有的不易。她学到两句维语,一句念man sini suimen是我爱你,还有一句,biz sini soymiz 是我们爱你,她想教给大家说给教官听。十七日上午正式结训典礼,她看到了她们教官还有别的班的教官穿军装而不是训练时穿的服装,觉得很帅。阅兵时她看到七连的教官在后面台阶下面看着她们时,她眼眶红了,口号都喊不出声来。军训汇报完毕大家拿小凳子,放的是慢歌,她看着五班教官眼眶红了,强忍着找到自己的声音给她们喊口号。她听着上面领导的讲话,只觉形式太多。带回收拾行李只剩下了连长和八班教官,她心里想着那个维吾尔姑娘教的维语,等会准备和大家一起说。收拾好行李她看到通知说一个连有一个教官带队上车最后却是一个都没来。上车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告别已经静悄悄地发生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翻着朋友圈,她哭了一路。她带回去的还有一本书的读书笔记。
七月的风是懒懒的,七月的雨是绵长的,七月的教官是热血的的,成了她的信仰。搁置几天她还是想留下些文字,怕哪一天悄无声息地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