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村小教师眼中的乡村图景

与村庄的衰败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长盛不衰的以乡村衰败为主题的文章。不可阻挡的城镇化进程,能走的人都走了,留守在村小的孩子,还有老师成为一个走向衰败的村庄最后的活力。这些活力就像石缝里的一棵棵小小的新苗,周遭的贫瘠与冷清,越发显得这份活泼的引人注目。

作为一名村小老师,谈一谈我眼中的乡村图景,我觉得我还是有资格的。很有意思的就是,如果我单纯以老师的身份去了解这个村庄,那么我几乎很难真正去了解一个立体的山村,所以我首先是一个居住在村庄里的人,其次才是一个老师,这个身份上的顺序不能反。为什么呢?如果我首先是一个老师,我就会自带好为人师的职业毛病。好为人师,一个突出的表现就是很喜欢说教,说教背后的心理状态是,我是对的,你是错的,我是带着否定你的目的,来到你的面前。我否定你的看法,并且你要接受我的看法。正是因为这种我们很难觉察到的,属于教师独特的心理状态,造成了我们的心灵逐渐走向闭合僵化,并且成为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无形屏障。

但我却恰恰是因为老师的身份,才得以顺理成章走进每一个孩子的家庭,并且去询问一些我想要知道的事情,而恰恰也是因为老师在传统文化中,至少是村民中尤其是留守村中的老人的心中,仍是一种知识文化的代表,老师拥有一种相对崇高的地位,所以他们中的大部分,对于老师的到来都感到惊喜,作为一名总是生活在围墙里的教书先生,愿意以一种平常的心态去询问他们,其实他们是很愿意敞开心扉,去倾诉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只有这种既有融入,而又带有部分抽离的角色,才能对一个山村有更为清醒而又立体的认知。

我以每一个孩子为起点,按图索骥,去触摸这个村庄的脉络,但是如果以2018年的此刻,为一个固定不变的时间点来看这些孩子,他们其实是一个家庭,或者可以说是一个村庄的一个个终点,他们的身上折射出,长期以来山村所累积下来的问题,也承载着这个山村有可能出现的希望。

小苗

刚认识小苗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异于常人,她的动作异常迟缓,鞋底好像沾满了胶水,走路的时候,好像整个脚掌都粘在地上,缓慢往前拖行,发出黏糊的长长的尾音。一天下来,你也很难从她的嘴巴里清晰的听到什么。

我教小苗的英语,大半个学期,我却几乎没有完整的听她说过一句话。课堂齐读的时候混杂在人群当中,更加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的成绩很差。我想给她补补课,在补课之前,我给自己做了大量的心理建设,就是假设小苗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学过英语,她会一个英语单词,那都是额外的馈赠。激将法什么的,对这种敏感又低自尊的孩子,绝对不适用。摸底之后,情况当然是糟糕的,也许是经过小半年的相处,小苗对我的印象还不算坏,所以我单独辅导,并且脸色缓和,她还是配合了。

但是这样的单独辅导,依然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耐心的极限。这些孩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磨练着我的心性,让我从总是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变成一个满脸岁月静好的慈祥模样。

我庆幸自己在每一次濒临失控的时候,都控制住了自己,这样辅导才有可能有效。因而她也在去年的期末考试中,英语考了79分,这成为我之后经常挂在嘴上的,表扬她的一大重大事件。任何名人的成功故事所带来的鼓励,都远不及孩子自己取得的一次,小小的成功所带来的鼓励大,因而才有了前几天非常有意思的家访。

在以往的交流中,我了解到这些消息:小苗的父亲在山上专门养鸡卖。小苗的母亲在她两岁半,妹妹不足一岁时,与父亲离婚了,后来就再没出现过。有这样家庭背景的孩子,在村小非常普遍。

小苗家的房子在一大堆破败房子的后面。应该也是新盖的,因为是那种水泥结构的房子,并不是传统的客家民居。但是他们家的房子又非常奇怪,除了因为他们家的房子被一大堆破败的房子团团包围,还有一种我也说不上来的怪怪的感觉。

绕过这些房屋就是小苗家
崭新的房屋,却没人在家。山村里,新旧房屋总是夹杂在一起。

她打开堂屋的门,一股幽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房间里非常黑暗,小苗和妹妹的卧室在堂屋旁边。站在堂屋门口往里面看,是一条幽深的长廊,看不出通向何处。

我往里面走,发现是好几进的房子。我现在知道自己站在门口时,那种怪怪的感觉从何而来,因为几乎每一间房子都是不规则形状的,其中厨房更是不等长的六边形的。各种各样的杂物堆在房间里,充斥着潮湿阴冷和发霉的味道。

小苗也不知道奶奶哪里去了。平时都是叔叔在家给他们煮饭,现在也没看到叔叔的踪影。她想了想说,应该在楼上。说完,她咚咚咚地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呀"的一声叫了起来,原来和她的叔叔迎面碰上了。

她叔叔揉着脸,从逼仄的楼梯上走下来。他面无表情,穿着一件格子的修身长风衣,径直从我身边穿过。我连忙问他,小苗的奶奶哪里去了。他说种花生去了。然后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请我在沙发上坐下。他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一时之间我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我只好对小苗说,老师不算客人,但是如果以后客人来了,你也可以像叔叔这样招呼客人,给客人倒水,让客人坐下什么的。

小苗姐妹俩乖巧的坐在一边,频频点头。他叔叔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松动,并且从抽屉里端出来一盘瓜子。

这时,门外传来咯咯的笑声,原来是班上有好几个孩子尾随着我们也来到了小苗家,从门外往里面偷看,想进来又不敢进来。小苗嚯的一声站起来,哗啦一下打开门,让这几个人走进来,大家嘻嘻哈哈地坐在沙发上,冷清的房子顿时变得生气勃勃起来。小苗的叔叔告诉我,小苗姐妹俩几乎从来不和村里的孩子玩耍,也很少出门,在家里也只是坐在沙发上,很少活动。

小苗的叔叔以前在深圳做手机,现在村子里开始搞开发,他也想在家里做生意,谈到他的生意,小苗的叔叔变得眉飞色舞起来,他打算在家里搞摄影,并且给我看了两大包从淘宝上购买的汉服,他说过年的时候,风景区的生意非常好,有不少人一天就能赚一万多块钱,我听到这个数字,惊得目瞪口呆。

我说,那你很有眼光啊,抓住机遇回来创业,听起来前景一片美好。他又给我看了好几张他打印出来的照片,并且说了设备的花销,他说,其实最贵的是打印照片的油墨。

聊天的过程中,小苗的叔叔不停地从房间的各个角落搜罗出许多零食,腌制的梅子,还有各种特色的小饼干,都是我们这里不常见的,一问,果然是他从外面打工的时候带回来的,再加上家里做的烫皮和花生之类的,小小的茶几摆得满满当当。坐在沙发上的孩子们,眼睛都发亮了,只见拿零食的手此起彼落,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些东西也确实是太好吃了。

临走的时候,小苗的叔叔给了我一份打印的东西,他说这是他以前写的诗,他还想在家里搞一个诗社,以诗会友。这又让我大大地吃惊起来,我没有想到一个初中毕业以后,在工厂流水线工作十多年的人,还保留着这样一个高雅的爱好。

小苗叔叔的部分诗词


小苗叔叔创业宣传单上的自我介绍

回到学校,我一边吃饭一边翻看小苗的叔叔给我的那份资料。如果没有这次家访,凭第一印象,我应该会认为小苗的叔叔,只是一个好吃懒做,让老母亲去种花生,自己却在家里睡到大中午的,单身大龄农村青年。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其实也有着自己的梦想,只是这样的梦想,愿意坐下来去倾听的人确实很少,而这样的梦想能否实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是最起码梦想是不该被嘲笑的。

不是吗?

小水

与小苗的温吞不同,小水是一个很火爆的妹子。如果谁惹到她,她对谁都不客气,高声尖叫,还以颜色,然后再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

她是孩子里面最时髦的一个,时髦而且得体,完全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衣服搭配得无比混乱。

我想,这也许是因为她有一个同样很时髦的母亲。

我有她母亲的微信,看到她母亲时不时的在朋友圈里面晒自拍照,镶满水钻的指甲,紧身的皮衣,黄色的大波浪长卷发,红色的眼镜,这样时髦酷炫的自拍照,与之相配的文字却总是透着或忧郁或悲伤或愤怒的负面情绪。

我和小水相处了一年多,她刺猬一样的尖刺,终于渐渐柔软了一些,我们终于渐渐的亲近起来。

小水告诉我,她的母亲很少回家,也只在去年的时候,回家的频率增加了。大年三十吃完晚饭以后,年初一就去上班了。虽然她的母亲在县城上班,但是对于母亲现在具体在哪里从事什么工作,一无所知。

她异常期待我去她家,老早就对我说,老师你什么时候去我家?我告诉我爷爷奶奶,让他们准备一下。我告诉她,星期四的时候我去他们家。

但是那天我非常疲惫,对她说,能不能改天去他们家?她低下头说好,但是满脸的失望。我非常不忍心,所以还是决定遵守诺言,去他们家看一看。

我们差不多要到达小水家的时候,他们家的狗欢快地跑过来,不停地蹭着小水的裤腿,小水和小狗边嬉闹边往家里走。

这是我第二次去小水家,小水的爷爷奶奶果然坐在堂屋里,小水家的房子装修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宽敞,规整、明亮。

小水的奶奶前几天去菜园里浇菜,挑着两桶水,重重地摔到了沟渠里,刚好下巴磕在岩石上,导致两侧的脸颊粉碎性骨折,所以两侧都打上了钢钉,因而她说起话来非常吃力,并且面部明显有些扭曲。

说到小水的母亲,小水的奶奶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小水的父亲初中没有毕业就出去打工,并且很快就和小水的母亲好上了。本来小水的奶奶对小水的母亲是不太满意的,因为看起来不像是会过日子的人,而且又是外地人,怕留不住,但是想到自己家里的条件也并不好,并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就这样,小水的母亲在17岁的时候生下了小水的哥哥。小水的奶奶说,小水的母亲脾气异常暴躁,刚生下来的孩子,如果哭了,哄两下,没有停住哭,她就把枕头压在孩子的脸上。她喂孩子吃米糊,有时候孩子不老实,她喂得不耐烦,就捏着鼻子往孩子的嘴里灌,要不是自己好几次及时把孩子救下,孩子估计早就没了。

小水兄妹俩,均是不到半岁的时候,就给了爷爷奶奶带,并且经常一去,数年毫无音讯。

后来孩子大了一些,她才回来得勤快一点,但是仍然不耐烦。经常火气上来,抄起什么东西就往孩子身上招呼,孩子们被打以后肿起的疙瘩,就像蜈蚣那么大。

我对小水和他的爷爷奶奶说,不要说她17岁就做了母亲,我27岁当了妈妈,还觉得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就当了妈妈,完全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孩子哭闹的时候心里也很烦,恨不能揍上两顿。小水母亲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奶奶说,小水母亲就是她家家风导致的。小水的外公外婆,天天因为一些小事打架,他们打架不像普通夫妻那样打,都是把对方往死里打。对孩子也是,不是打就是骂,所以小水妈妈脾气也非常暴躁。小水的妈妈,我们这整个家族的人都说她,让她不要这个样子,她妈妈还威胁我们,我们再说她,她就走,这样的人走就走了,谁稀罕呢?说走还不是又回来了,她能到哪里去?

我从小水家出出来,小水跟在我的后面。

我对小水说,其实你也知道了,大人并没有因为年龄大就成熟了。你的妈妈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当了妈妈,她不是故意这样对待你和哥哥的,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去当母亲,而且大人也会犯错的,现在老师教了你,你也知道人和人相处并不都是要吵架,要打架才叫相处,我们可以好好的沟通,你也可以好好的跟妈妈沟通,你可以告诉她,你希望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你也可以告诉我,我肯定能帮上一些忙的。

小水红着眼睛点点头,又冲我调皮地笑了笑,我摸了摸她的头,也笑了一下。

小慧

小慧可以说是老师们都喜欢的那种孩子,长得漂亮,人很乖巧,脑子聪明,学习成绩很好,而且完全没有一点骄矜,有着农村女孩特有的淳朴。所以我对她寄予了更高的期待,希望她可以有更加长足的发展。可惜的是,她好像觉得掌握了课本知识,就可以了。

每天早上,小慧的奶奶送小慧姐弟三人来上学,奶奶背着弟弟,小慧和妹妹走在前面,这幅情景也是常见。弟弟在我们学校旁边的村办幼儿园上学,姐妹俩就在我们学校上学,到了下午他奶奶又会来接他们姐弟三个回家。

沿着公路走上几分钟,再顺着不算陡峭的山坡往上爬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小慧的家,小慧的家非常宽敞明亮,而且很整洁,门前有一大块的空地,周围是山林,光照异常充足。

姐弟三个回到家,甩下书包就奔向了卧室,熟练地打开电脑,看他们喜欢的动画片。

小慧的奶奶告诉我,小慧的爸爸是1983年出生的,他们那个时候读初中还要考。第一轮录取名单公布后,小慧的爸爸并没有在名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家干了一个多月的农活之后,初中学校突然又通知他爸爸去上学,估计是之前录取的一些同学没有去,可是小慧的父亲赌气不去,就跟着村里的大人去打工了。

没文化,吃了很多苦。小慧的奶奶说,字都不大认得,后来就跟着别人卖包子,慢慢地去厨房打下手,就一直在一家酒店里做厨师,做到现在。

小慧的父亲非常后悔当初没有去读初中,哪怕去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所以他对小慧姐弟几个寄予了很高的希望。希望他们能读到书,能考上大学,能走一条不同的路。而小慧的父亲也确实比其他的家长更加积极主动和老师沟通。

小慧的奶奶一再拜托我,希望多看着点她的两个孙女,中午的时候不要跑出去玩,多辅导辅导,让他们多学点知识。

站在小慧家门口,往下看,桃红、梨白、金黄,这些明亮的颜色,大片大片地镶嵌在南方春天的新绿里,看上去就像一位明艳的少女。而细看,在这满目的明艳里,那些衰败的房屋,无处不在的垃圾,却分明让我感觉这是一个贫血的少女,这个贫血的少女血液里何时能够注入活力,重新焕发青春?我期待着,而除了期待着,我还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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