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却站起身:“嗯!”
他难为情地用食指摸了摸鼻子,又顺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自信地说:“我只是个实习生……”
左却:“那也算医生吧?”
他不答话。
左却:“如果方便,我们可以聊聊。”
他终于有了点儿兴趣,问:“难道你也是学医的?”
左却摇摇头,说:“我日语专业。”
他的一丁点儿的兴趣瞬间消失:“那你和我有什么好聊的?”
左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聊聊看怎么知道呢?”
他冷笑一声:“我导师找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走的时候心里还念叨:这人是有病吧?
左却心想:既然他在这家医院实习,日后找他也容易,慢慢来吧。
第二天早上,浅睡中的左却被走廊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吵醒,她想着:周一了,茉莉应该帮我请了假吧?
因为靠在椅子上睡了一夜,左却脚发麻,根本站不起来,她弯下腰揉揉自己的脚踝,试图让血液正常循环。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脚发麻,揉脚踝是没用的。”
左却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并不打算理他。
那人继续说:“应该前后慢慢摆动,这样才能让你的血液慢慢流通,自然就不麻了。”
左却心道:果然是医者仁心……
见左却还是没理睬,他马上换了个话题:“你已经待在这里两夜了,不回学校去上课么?还有,你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不饿吗?”
左却反问:“你昨晚不是说和我没什么好聊吗?关注一个自己不感兴趣的人两个晚上,有趣么?”
“……”王旭阳接不上话,闷闷地走开了。
下午刚过一点,南宫和茉莉、舒馨、王静都来了,还带了些水果。
南宫状似嫌弃道:“左却,你都两天没洗澡了吧?赶紧跟我们回去吧,反正你妈也来了,你可以歇歇了。”
茉莉接着南宫的话说:“是啊是啊!今天精读课老李还说才起步就掉链子是学不好的。”
左却好像跟老李较上劲了:“我今晚就回去,明天把书带来这里看。”
静静翘起大拇指:“真不愧是当上了学习委员的人,我为你点赞!”
茉莉问:“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弟弟呢,为什么他会在我们学校被打成这样啊?”
左却还没开口,南宫站了出来:“这种伤心事就不该拿出来说,说了也没什么用,我们还是买些补钙的东西来,吃了促进骨骼生长,有益康复。”
左却挤出一个微笑:“不必再破费了,你们能来就已经够有心了,谢谢,都赶紧回去忙吧!”
四个人在左却的催促之下,不久便离开了。隔了十几分钟,南宫又折了回来:“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晚上我们再一起回去。”说完就在左却旁边坐了下来。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左却大概了解南宫是个固执的人,就算推着她到了医院门口,她也不会回学校去的,所以也就默许了。
南宫声音柔软,问:“为什么不进去陪在他身边呢?”
“……”
南宫猜道:“他不想看见你?”
左却以为南宫看懂了局势,扭过头来,愣着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微点头:“嗯……她说不想看见我……”
南宫将身子移近,紧靠着左却,安慰道:“没事儿,我想见你。”
左却这回倒没远离她,低声答:“嗯。”
南宫这句“我想见你”,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左却听来,仿佛自己的存在终于被认可,一下子心安了不少。
四点多了,阳光从窗外温柔地照进病房里,左却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左亦,见葛秀华还是用看瘟神一样的眼神防着自己,便打消了进去的念头,回到南宫旁边坐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左却,左却,醒醒。”
左却将头从南宫肩上移开,一边看着南宫一边揉朦胧的睡眼,问:“怎么了?”
南宫指了指站在眼前的两个人:“是你朋友吧?”
左却抬起头看了一眼:“云晓,你来了。”
云晓答道:“嗯,我们一起来探望你弟弟,现在方便进去吗?”
左却埋着头没表态,于是南宫自作主张带他们进去了,左却依然留在外面。
南宫客客气气地说:“阿姨,这是左却的朋友,特意来看左亦的。”
葛秀华不屑地看了一眼,并未理睬,心想:那死丫头交的朋友肯定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左亦还纳闷着眼前的这几个人接近姐姐的目的,现在又因为其中一人,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不臭骂他们一顿已经不错了,自然也不会主动搭理他们。
狸猫终于开口了:“阿姨,您能出去一会儿吗?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左亦说。”
葛秀华见狸猫眼神坚定,长得又人高马大的,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依了他,自己去走廊里坐着。
此时左却已经不在那里,她正站在十五楼的窗前,隔着玻璃眺望着西边的晚霞。
病房里,狸猫一直自顾自地说着:“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那天推你的人绝对不是我,虽然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
左亦面无表情地说:“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我已经躺在这儿了,而且我现在初三,这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没法上课了,肯定会影响我明年的中考。”
“既然你坚决认为是我做的,我也无话可说,只要左却相信我,我无所谓你信不信。”说完,他掉转头打算离开。
左亦气急败坏地说:“我是不会帮你说话的!”
狸猫一行人走出病房后,房里的其他病人开始窃窃谈论起来,你三言我两语地唠嗑刚才的对话。
狸猫和云晓离开医院之后,南宫找到左却,两个人肩并肩地欣赏着天边的晚霞。不多时,也和左亦打了声招呼,回学校去了。
这两天左却都没好好休息,所以回到学校之后大补了一觉,又照旧来到了那个梦里。
弥珂忧心,问道:“左却,我记得你上次来,还是好些日子前,算来,已半月有余未见你了,莫非你那边有何变故?”
左却这段时日疲惫不堪,连在梦里都不愿多作解释:“差不离了。”刚答完便问道:“子衿师姐现下在何处?”
弥珂道:“师姐吩咐了,若是你来便直接去大殿寻她,我们一同去吧!”
弥珂与她肩并肩走着,左却想起与子衿的七日之约,便问:“你当初过关用了多久?”
弥珂得意洋洋地道:“三日。”不过弥珂从小便在画境长大,幼时虽贪玩,白月也未严格要求她一心习术法,但一直跟在白月身边耳濡目染,满了六岁,再学起来自然比旁人快。
看穿左却心中所恼,弥珂说道:“白月峰虽有七日过关的规矩,但这规矩也不是师父随口说的。师父虽然看似不闻不问,实则诸位师兄师姐的阶级她老人家都知晓,你能否如期通过考验,师父心中必定有数。再者,师姐亦道,你非常人,不能与寻常弟子相较并论,即便七日不达,半月足矣。”弥珂所说的半月,自然是左却出现在画境的时间。
左却诧问:“我非常人?我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了吧?”
弥珂:“师姐既出此言,那便错不了。”
左却:“此话怎讲?”
弥珂羡慕不已地道:“师姐习过推演之术,掐指可知未来,连师尊都甘拜下风呢!”
听闻此事,左却深深叹服子衿的厉害,这一日的课,她亦是听得比往常都仔细。
“姐——”
左却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左亦:“你这书都快挨到我脸了,我看不见。”
左却将手中的作文书举高一点儿:“要不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这样看书,不仅你眼睛累,我还手酸。”
左亦摇摇头,不肯妥协:“我就喜欢姐给我拿着书,要不然念给我听也是可以的。明年就中考了,我不想落后别的同学。”
左却指了指旁边那床的病人,悄声说:“隔壁的爷爷在睡觉,我们就不念了好吧?”
左亦闷闷不乐地说:“好吧,那我也睡吧。”
趁着左亦睡着,左却换了本日语精读来看,看到单词,也会默念一遍。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中午饭点了,葛秀华从家里送来温热的饭菜。她虽然不喜欢左却,如今气消了不少,还是会一并准备左却的饭菜。
左却默不作声地给自己盛了一碗饭,自顾自地吃起来,桌上虽有两三个菜,她却只夹眼前这一碗。
葛秀华坐在床边照顾左亦,手里端着一杯晾得只温不凉的汤,说:“这是你外婆特地给你炖的排骨汤,说是喝了好得快呢。你瞧,这杯子和吸管也都是外婆专门给你准备的,是不是很用心啊?”
左亦:“嗯!我知道外婆对我最好了。”
左却安静地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只顾着往自己嘴里塞白米饭,左亦瞧见了,便说:“姐,你多吃点菜吧!反正我无福消受,只能喝汤,顶多能再来点汤泡饭。”
左亦刚说完,左却放下了碗筷:“我吃饱了。既然婶来了,我想出去走走。”
左亦为了不让葛秀华有机会找左却麻烦,答道:“去吧去吧,把我的份也走了啊!”
正当左却准备进电梯时,那个实习医生也过来了,他一副相熟的口吻问:“你干嘛去?”
左却:“随便转转。”
“正好我午休,不介意一起吧?”虽是问句,却并未等左却同意就跟着左却一起进了电梯。
左却不语,奉送他一记白眼。两个人没有继续交流,就这样到了一楼,那实习医生突然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左却回道:“左却。”
左却自报家门之后,他也开始介绍自己:“我叫王旭阳,算来你应该叫我学长,虽然不是一个学校的。”
左却完全没法把眼前这个人当前辈对待:“王旭阳,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王旭阳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一瞬,闪烁其辞:“没……没有……我能遇上什么怪事啊!”
左却安心道:“那就好。”
下午三点多,狸猫打来电话告诉左却每周周二和周四的下午四点到六点是社团活动的时间,左却虽然接了他电话,但全程未说一句话,挂完电话就将他拉进了黑名单。至于社团活动,美术社部长刘悦发的飞信左却也收到了,她已经告过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