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四月,杨柳都已抽芽。碧波一塘,枯叶随波逐流。
是啊,塘边的那棵老柳树,早已经焕发了春的生机。嫩绿的叶片泛着淡淡的黄色,细细的身姿如精灵般挂满树梢。粗壮的树干,黑漆漆的树皮,手指宽的纹路,无不述说着老柳树历经风雨沧桑的岁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么多年过去,每每见到这棵老柳树,总能感觉到不一样的地方,似又没有什么区别。几十年如一日的屹立在水塘边,如戎装的卫士一般日日夜夜,年年岁岁守护着这一塘碧波。
风儿轻轻拂过柳树梢,如小辫子般垂落而下的柳条儿,随风微微的左右摇摆,一树绿叶也不甘寂寞般欢快的唱起歌来。那种大自然的特有的音符,在耳边跳动,让人觉得世间最美的音乐,本该如此。没有震耳欲聋的高音符,也没有起伏变换的快节奏。有的,只是柳叶被风拂过是发出的轻吟。
柳树下的水塘一片碧绿,与水面中柳树的倒影交相辉映。塘边的柳枝招摇着,塘中映着的柳条也在招摇。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片碧绿的色泽,浮萍一片连着一片散布与水面,犹如一副巨大的草原水彩画。有时会不由得想到,要是真的草原该有多好啊!
水塘边的老柳树,也是村子里唯一留下来的老柳树。可能是生长的位置比较特殊吧,也可能长的不是那么成材。过去的村子里有好些老柳树,麦场边,河边,路旁都留下过老柳树的身影,两人合抱粗,十多米高的样子比比皆是。这也是我印象中,这些老柳树最后的身影。忘了在什么时候,有的被人看上伐了,有的碍事砍掉了,有的不知道什么原因锯了。这些被砍被伐被锯的老柳树,只留下凸出地面一小节的树桩,还在表明自己曾经的存在。有些甚至连树桩都不能幸免,连根都被人刨掉了。
说起老柳树不由得想起过去。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爬树掏鸟窝,摘桃抹果子,只要能够引起注意的,好像都难以幸免。而攀爬老柳树便是其中之一,塘边的老柳树便是儿时常常光顾的玩乐场所。
记得每逢夏天,枝繁叶茂的老柳树上,总会有那么几窝鸟儿搭建的巢穴。待到雏鸟半大的时候,就成了我们玩耍的目标。爬柳树掏鸟窝,已然想不起来这样的事情做过多少次,总之是年复一年好些年。
而塘边的老柳树也是一处危险的所在,毕竟树下便是水塘,不慎落入其中的后果难以估量,何况还是不会游泳的旱鸭子。至今我都不清楚,那一塘碧波之下有多深,唯一记得的就是过去塘里淹死过人。俗话说:塘里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可能是为了吓唬孩子吧。于是大人们就编出了各种鬼神的版本,各种令人害怕的说辞来。毕竟塘中溺水而亡的人数,有印象的就不下三人。再后来,塘边的老柳树树干被人缠了红布条,枝条也系上了红色的绳子,就连树根的边上都插起了香烛。至此,那种神叨叨的仪式,那些鬼怪精灵的话语,才真正让我们望而生畏。
塘边的老柳树垂下的万千柳枝条,有的长一些,有的短一些。长的如绳索直扎水中,短的迎风悠悠的摇摆着。起风的时候,水面泛着一圈一圈的水波,不紧不慢的向着四周扫过。水波略过的浮萍也不甘寂寞似的,起起伏伏雀跃与水波涟漪之上。
那一塘碧波,那一棵老柳树,那一树春的绿色,那柳映塘中晃动的身影,那半塘绿油油锦缎般的浮萍,那阳光照耀下的波光闪烁,那柳枝戏水起涟漪的一幕幕,始终萦绕在心的深处。
走过童年,柳树那带着各种色彩,各种传说的言语也好,那些哄人的故事也罢。终究成了让人微微一笑的话语,也只能是无聊时听一听的话语。那种让人恐惧的感觉,不知遗落在什么地方。也许,只有在时空长河流过的远方才能找寻得到吧。
都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记得那年夏天,爷爷包了块鱼塘,一块占地二分田那么大的小水塘。地表被挖下去半米的样子,四周用土围成一圈,再往里面灌满水。其实,这个小水塘具体是这么修建的,并没有见过修建的过程,只是猜测应该是这个样子修的吧。
那时的小水塘边上空荡荡的,即没有花草,也没有杨柳树苗。某一天,爷爷开着拖拉机回来,后面拉着一车的小树苗。与真正的小树苗不同之处,这些小树苗只剩下了根须枝干,偶尔会有零星的几片绿叶。
当时年幼的缘故,并不知道这些小树苗的品种是什么,也不清楚这些为什么都是光秃秃的。唯一知道的是爷爷要栽树,还要把这些都栽在小水塘边上。爱玩,可能是所有孩子的天性。便跟着爷爷一起去了鱼塘,那天忙活到很晚,具体时间早已经忘记,只记得天都黑下来,才忙活完。
至此,爷爷的鱼塘便不再那么光秃秃。年复一年,春去秋来,四季轮换的几年里,那些被爷爷亲手栽种下的小树苗,都已经成了半抱粗的大柳树。只是这些都有爷爷无关,都成了那个不可及的过去。岁月不可敌,年轮书写着柳树的青春,而爷爷却驾鹤西归。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鱼塘还是那片鱼塘,绿柳依旧繁茂,只是曾经的主人,早已经换成了陌生的面孔。那片充满欢笑的场所,那片嬉戏乘凉的柳下阴影,那一棵棵随手折一条柳枝,编一顶柳条环戴头上的塘边。与我再也没有了联系,有的只是站在篱笆外的身影。
不知道树是否也有暮年,也会有老的一天。塘边的老柳树,曾经的繁茂的柳枝头,如圆球便的树冠。如今变的有些稀疏,树冠也不再那么圆润。斜插生长的许多枝杈,好像失去了原有的生机,成了一截截枯萎的老树干。有的经受不住风吹雨打,拦腰折断开来,挂在风中来回摇摆。有的枝杈成了光秃秃的包,有的枯萎了,依旧不舍得离开。
而柳树下的水塘,碧绿的水面本是一塘死水,却少了死水塘那股恶臭。半塘的浮萍漂浮着,一会聚集一会散开,几只水鸭子踩着水波在水中觅食。那洁白的身影,“嘎嘎……”的叫声,追逐着浮萍,时不时将脑袋伸进水里,好似那里有什么宝藏一般。碧绿的水,白色的身影,倒映水中的老柳树,一圈圈散布的涟漪,一副春的意境油然而生。
那树,那塘,那地方,那时光里的一幕幕,那嬉笑中一个个身影。我拼命的去追寻,还是成了追不上的过去,命运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流逝。树还在,塘还绿,过去的一幕幕成了画面,人也只剩下遥不可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