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清晨,雾气笼罩着远处,窗外的影子也是模模糊糊。
他爬了起来,只拿了橘色便携翻页笔记本和一支笔,从信封里抽了一张纸币,又扭头看了一下屋里,锁上了门。
他住在X市旁边两个区,周边有地铁站还算比较方便。
从楼梯走下去,闻到了空气中的湿气。
在站台上,他买了一罐咖啡和两个饭团。
因为是周末的早晨,电车里几乎没什么人。
阿部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眼中的神情闪烁不定。对面座位烫着蓬蓬头的大妈,眯着的小眼睛盯着他松垮垮的衣服,多次瞟向他的方向。
可当阿部直视她的时候,她又装作毫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阿部又百无聊赖地看向玻璃外,撕扯般,一道道的裂痕,划破了橘红色的朝晖。
“爸爸、爸爸,一起玩嘛!”
宫城润的双眼浸满了红血丝,盯着电脑上空白的荧幕不知如何下手。
“爸爸在工作,自己去玩吧。”
宫城润把妮娜的手甩开了。
妮娜憋着嘴,瞪着宫城润,‘哇’地一下哭了起来。
“哇……呜呜呜”
哭得宫城润厌烦起来,就把女儿拎到了门外,温柔地说道。
“和弟弟去奶奶家玩,别来烦我了,知道了吗?”
妮娜抹着眼泪跑了出去,还一边说着:
“最讨厌爸爸了!”
瑛太看了一眼宫城润,似乎有些埋怨的样子,也跟着跑出去了。
这下子更是弄的他心烦意乱起来,电脑桌边尽是抽完的烟头。他干脆伸了个懒腰,到二楼拿了罐啤酒,喝了起来。
他把冰镇的啤酒,贴在了他发红的额头上,又移到了略肿的眼球上。
正当他准备冷静地思考素材的时候,窗外又响起了滑板的声音,这真是让宫城润忍无可忍了。
他捏瘪了啤酒罐,一下子站了起来,冲到了浴室里头,跨在浴缸上。打开正对着公园的窗户,对下面喊道:
“诶!诶!你们这群家伙,声音小一点儿。”
可是年轻人们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嬉笑着。
宫城润气急败坏地,踩着鞋就跑到了公园地空地上。
“诶!诶!诶!你们这些臭小子,难道不知道住民区小声一点吗?真想看看你们的父母什么样子的。”
年轻人们这时都停了下来,凶恶地盯着宫城润。
“不要多管闲事,臭老头!”
其中一个年轻人将滑板颠到了手上,一步一步向宫城润逼近。
他们人多势众,宫城润突然没了底气。
“你……你们不知道附近的居民对你们有很大的意……意见吗?”
“真他妈吵啊。”
年轻人染着金发,摸了摸后颈,昂着头,对宫城润吼道。
“好了小树,不要和他废话了。”
穿着迷你裙的女孩挽起了金发的手臂。他们骂骂咧咧地,又玩了起来,宫城润他完全没被当成一回事儿。
他站在沙地里,忍气吞声地离开了,只是心脏总像是被人绞扭了起来。
他,从来都只是一个胆小鬼……
宫城润坐着电脑桌前,眼里反射着电脑的白光,好像陷入了深渊。
他恨透了现在一尘不染的人生。
不可否认地,宫城润是一个东大毕业才华横溢的工程师,但他也有自己烦恼,就是自我否定的循环,永远达不到的,理想中的自己。
每当生活失控的时候,他总是逃走,打个比方,就算苏打饼干只碎了一个边角,他也会将整包饼干直接扔进垃圾桶。
他开工作室,也是为了逃避现实中的条条框框。
说实话,他看不起自己。尽管现在他已经成家立业、事业有成。
可在他眼里,他依然是原来的那个胆小鬼……
“滴嘟滴嘟……XXX站到了,请乘客注意站台间的间隙……”
阿部坐在案发旁边公园的长椅上,他盯着被警戒线围得严严实实,裹上了一层白色薄膜的房子,孤零零地。
塑料薄膜灌满了风,‘噗呲噗呲’地摆着,就像在召唤白色的女妖。
阿部抿了口咖啡,一个佝偻的老婆婆推着辆小车,慢索索地走了过来,坐在了长椅的另一头。
脚边停了一两只白鸽,老人从小车里掏出了一小包苞谷粒,小搓小搓地撒在地上,阿部斜眼瞥了一眼地上的鸽子。
“我看到咯……”
老人的声音虽小,但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阿部的耳中,他正坐了身子,没问一言,可是仔细地侧耳倾听着。
“那栋房子之前就被人盯上了。”
阿部朝老人的方向侧了侧身,有些沙哑的嗓音地说道:
“请问……您是在说?”
“就是新闻上的那家人哦!”
老婆婆又朝地上撒了一把。
“不知您是什么意思呢?”
老婆婆眼睛有些浑浊,她神神叨叨地凑到阿部耳边,说道:
“有一辆白色的车每天……11点左右就会在宫城家守着。”
“老婆婆,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怎么不知道,我每天都来喂鸽子,那辆车就停在路口,透过围栏就可以看到。”
她指了指面前绿色X型交叉围栏,宫城家四周的房子几乎都搬走了,确实是通透的。
阿部从胸前取出了笔记本,问道:
“那么老婆婆,你还记得是什么车吗?”
老婆婆突然警惕地看了一眼阿部,小声说道:
“小哥你是便衣刑警吧,我刚刚就看出来了。”
阿部一时不知怎么接下这话茬,就顺水推舟,说了下去。
“阿婆真是好眼光啊。”
老婆婆有些自满地说道:
“老婆子没别的,看人就没看幌眼过儿。”
阿部苦笑着,不过她确实也没说错。
“那么阿婆,还记着是什么车吗?”
老婆婆拍了拍手,又掸了掸衣服上的黄色谷粒。
“嗯……是小型轿车。但什么牌子的,我也不懂啊,就是个圆圈中间有一条横杠。”
“杠上有外文吗?”
“我记不清了,也不知道该念什么。不过的确是有什么的。”
阿部在本上记下了些什么。
“阿婆,你刚才说,是上午11点对吧,怎么会这么肯定呢?”
“每天我早上……大约10点这个时候来公园喂鸽子,一个小时左右车就会停在那里。3点吃了点心,我就会去附近的商店街,又要路过这里,那辆车还停在相同的位置,或者就是移到了十字路交叉口的地方。”
“那么车里是什么样的人呢?”
“嗯……我眼睛不好,也看不清长相,但应该年纪不小了,也不太整洁的样子。”
“不太整洁是指?”
“老穿着黑色的外套,也不知道换洗不,总之整个人黑压压的,就像只乌鸦一样。”
巧地是,公园外突然飞来了几只油光水滑的黑乌鸦,弄得围栏‘咔咔’作响,它们还挑衅地张舞着翅膀,‘嘎嘎’地叫着。
老婆婆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扶着小推车,走了两步,又诡异地扭过了头来,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其实,还有一种说法哟……宫城家的……被鬼缠住了。”
说完就推着小车,越走越远了。
阿部看着吹得‘呜呜’作响的屋子,就像女人在哭泣,不由得心中一寒。
橘色的笔记本上又多了两条:
白色尼桑(型号不明)11:00-*:**
黑衣中年可疑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