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经过高高低低的山地后,遇到一条大道与小道的抉择。正踌躇着,后面有个农夫背柴草急步过来。问他石人峰该往哪里去,他指指小路,还说他家就在前边不远处。于是跟着他,看他硬朗的绿色迷彩服背影。后来超过他,走过很远山路却没发现任何人家。回头看也再不见他。暗想莫非是仙人指路在我身上发生了?看天空,云彩一道道象人体肋骨,平铺在湛蓝的天幕。
大概在中午十二点,如期抵达石人峰顶。这里依山岩砌了一座小庙。庙的外墙有新刷的金黄色。庙主是热情的在家人,对所有游客提供免费午餐。听说我一个人,很爽快地招呼我在这里住一晚。这恰合我意。前一年十一去了终南山借住在隐居的朋友家。朋友去西安城里办事,白天留下我一人独守空房。雨点时来时去,我将朋友晾晒的衣服抱进抱出,与两只狗无聊逗趣,手里的书翻了两页就再也看不下去。今年心境似乎强于去年。在陌生的山头陪红烛在大殿里摇曳,听暗夜里的风声在不同角落里盘旋,或许还会碰到偷油的老鼠。这是我未来的生活。
石人峰顶原有座石砌立着的仙人像,可惜毁于文革。后来复修但做得很不理想。庙主提起来是满脸的遗憾。他姓陈,以前在温州做过生意,回来承包了这座庙。他持有道士证和传度证,但论信仰只怕还是浮光掠影,更多的是出于经济考量。他说现在是创业期,提供免费午餐是一种很好的宣传手段。还问我会不会算卦解签,能不能在这里长期待下去。
中午的休息我选在北边约一公里远的岩石山岗。这里大大小小的花岗岩无数,宛如在天地间刚发生过一场地震。浓烈的岩浆冲开山河大地,将偌大的岩块化整为零,抛弃于荒郊野外。太阳没有遮挡地倾泻直下,空气中纯净得象是没有一粒尘埃。我躺在一块稍平整的岩石上,感觉温暖上下夹击。那一刻,裸露癖又开始侵扰我。不能褪去衣服与天地做亲密接触,在这样的氛围里似乎是种罪。
待负罪回庙后,又随庙主去了山谷。那里正在推土。有人承包了山谷,准备砌个水泥坝形成人工湖做旅游开发。接近五点时,我们回到庙里。庙主开始做晚饭,我去铺床。晚饭后,庙主整了一会小发电机,但无果而终。他叹了一口气,说将电接到山上要花十万块钱。于是我们早早开始洗漱。
无电无网的山顶不能看书看手机,但有满天的星光传递迷离的梦。风象顽皮的小孩,在远近大小的山谷间象捉迷藏,时而要显露他的男人气,时而又象犯了错请求原谅的小淘气。山脚下的村庄用灯光遥相呼应,省道上跑过的轮胎声清晰可闻。大殿里供奉的约十来尊神仙各安其位,或许还有外出未归者。不灭的油灯以微弱的气力传递光明,白天的香味残留在空气中,将大殿塞得满满当当。
大约七点来钟,我们就上床睡觉了。想想做男人真自由,无牵无挂四海为家,和陌生人同处一室也不觉尴尬。
第二天,谢过庙主的盛情款待,答应帮他物色可以来这里长住的信众或师父,也给他支招,那个功德箱摆的位置太过隐晦,供奉神仙似乎众神平等无有高低主次。显然,他对前面的话有更多的重视。不到一刻钟,回头去大殿燃香辞别各位仙师的时候,他已将功德箱置于跪拜的蒲团前,而且清除了箱上所有异物,唯恐压住财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