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拾遗录(三十五):赶鸭子上架。
宣统三年的十月,就在清廷授予袁世凯“钦差大臣”的同一天,冯国璋下达了进攻汉口的命令。武昌起义后的南北对决,一开场就出现却一边倒的状况,湖北新军前敌指挥官张景良倒戈,海军建威舰与江元舰也再次倒戈,武汉三镇中的汉口危在旦夕。武昌起义之初,普罗大众的欢呼亦随处可见,“大人”、“老爷”等称呼首先被取消,“跪拜”礼节也被革除。老百姓和湖北新军打成一片,自发地协助追击清军,“构筑防御工事,或者奋不顾身地跑到战地呐喊助威”,纷纷备办食物,冒着炮火送往前线犒军,”士兵阻挡不住“。湖北新军招募新兵的时候,很多超龄的老人和不足龄的少年,”都以不能入伍而引为憾事“。一些人力车夫替新军搬运武器弹药,到达目的地后,执意拒绝接受车资,并且说:“为了国家,老总们连命都不要了,难道我们还能够向你们要钱!”
这是清末民初之际,兵匪一家的乱象中,难得一见的温情,也是南北对决中南方最重要的筹码“人和”。武汉百姓彼此见面时互道“恭喜”,他们把湖北新军的胜利,当作自己的喜事一样。但是黎元洪的一些表现,却可以一窥现实的窘迫与不堪。是年十月十七日,黎元洪眼见着形势大好,方才剪掉辫子,做起名利双收的“都督”,这位湖北新军名义上的掌门人,就职后自作主张的第一道命令,是飞马传令青山及红关之间的湖北新军炮兵阵地,“开炮不得瞄准兵舰”,只许虚张声势地轰击对岸。这种投鼠忌器、摇摆不定的的态度,足以说明湖北新军阵营的外强中干。
但是,这场南北对决的天平真正开始倾斜,是在于双方的押宝所在,分别是黄兴的威名,以及北洋军的战斗力。十月二十八日,黄兴等人化妆后到达朝不保夕的汉口。人心浮动的武昌城,黎元洪视其为最后的救命稻草,立即派人把黄兴迎接过江,同时遣人骑马举旗,上书“黄兴到”三个斗大的字,在武昌城内外跑了一个大圈,寄望黄兴的威名来稳定人心。没想到黄兴亲自前往汉口前线指挥战斗仅三天,而且亲手行刑了几个临阵退缩的官佐,湖北新军仍然不敌北洋军,汉口失守。
其后,黎元洪介于黄兴是仅靠过去的威名来指挥作战,没有正式的职权,各军不接受调度,遂上演“登台拜将”,任命黄兴为“总司令”,命令“参加作战的部队都要服从他”。等到湖南新军的两协援军抵达,黄兴再次率领湘鄂联军兵分三路反攻汉口。此战中湘军王隆中一协尤为勇猛,全旅从拂晓战斗至午后,伤亡过半仍坚持不退,而北洋军的战斗力也实属彪悍,且援军不断开抵,湘军力战不支,另一协协统甘兴典策马先逃,黄兴率领督战队前来阻拦,溃军却开枪夺路而逃。其后北洋军强渡襄水,黄兴再次亲临前线,率领新开抵驰援的刘玉山一协湘军奋勇抵抗。
最终,在仙女山的争夺战中,协统刘玉山力战阵亡,北洋军直扑龟山,汉阳继汉口之后陷落。北洋军的前敌总指挥冯国璋得以嘉奖“二等男爵”,而湘鄂联军中鄂军协统成炳荣被撤职,湘军协统甘兴典被处死,作为指挥官的黄兴,于汉阳失守的次日乘船返沪,这位南方群雄中少有的耿直角色,落得一个威名扫地的下场,而北洋军的战斗力,能够轻巧打下汉口、汉阳两城,武昌起义后南北方的对决其实早已见分晓,毕竟就连整个湖北新军阵营,也只是袁世凯故意留着养寇自重,从而跟清廷讨价还价的下酒菜。
参考资料:《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上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