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面的各种人物

年间走嘎嘎,回去的时候,昏暗的路边站的一群年轻人,把我们拦下来之后,还是妈妈说了一句:“你们认得电瓶吧,你们都是电瓶的得意吧……”那群人才放我们走。

妈妈说:“好日吧弹啊,天都没黑就开始了。这搞地还叫个猴吧?……”

爸爸说:“我们还多一个人就不怕他们。你一个,我一个,再来个双吖子或者金钟,他们就不敢拦,拦我们也不怕。金钟打两个,我打两个,你打一个……”

“唉吔,你还打两个。远生胡子来还差不多,远生胡子可以打两个。”

“他们那一群也就前面两个看起来有咔块头嘚。后面光瘦的,矮的,跟着混的,两个我只怕还嫌少了……”

妈妈说:“得亏他们还晓得电瓶,还心里有咔数。”

“嗯,狸猫镇都可以提电瓶呐,提罗心。浣熊镇可以提姚撇子……

我心想:还好有惊无险。原来跟着大人也不安全。


走了一阵,爸爸又说:“上次也是在这里,也是一个年轻儿子。他搞么事哩?调戏一个姑娘。别人姑娘在路上走,又没沾他,他把别个拦下来调戏……”

妈妈问:“那姑娘长得呛啷样?”

“肯定是要得哈哩,长得不好看那儿子拦她吧?”爸爸说,“我骑车从旁边经过,看了两眼。那儿子就说我不该看他,拿刀就赶了过来。也不晓得他从哪里摸的一把刀子……看他过来我就赶紧跑啊。还没蹬两圈他就到了跟前,一刀一砍,皮包被砍开了个口,里面的东西往外直掉……还好前面有个下坡,我骑着车就往下坡冲。再往里就是罗心他们的屋,就不怕他了。一冲下去,前面有个弯,太快了,龙头都转不过来,连人带车都差咔掉沟里……”

“别人调戏姑娘关你么事,你要看别个啷搞?你说你是不是讨病害?”

“……”

我心想:那姑娘以后肯定再也不敢从这条路上走了。


枣窝子

枣窝子去镇上卖棉花,回来对我爸说:“……他们也不要你的棉花,也不要你的钱,就是要打你的人。我管得他,还还了两下手,过了下手瘾。跟我们一起去的远生胡子,被别人打了声都不敢做……”

妈妈惊讶地问:“远生胡子也被打了,他不是蛮厉害的吗?”

“厉害有屁用,他又不还手。干站在那里被人扇了两嘴巴。”

“你们还手他也不帮忙?”

“他帮鬼,白长那么大个块头。”

我爸问:“报案了吗?”

“肯定要报案啊!”

“以么名义哩?”

“就说他们拦路要烟抽,不给就要打人……”

“这个你要报车匪路霸,一报就马上有人处理,判得也严。”

“我们哪个晓得,你又不跟我们一起去么……”

我心想:原来大人们结伴也不行。


早窝子运气不好,有天放学回来,见很多人围在他门前议论纷纷。枣窝子说:“你们看,别的窗户上面都是蜘蛛网,就这窗扇户干干净净,连灰都擦光了。小偷就是从这里翻进去的……”

他家刚打下来的谷被偷了。


金钟

妈妈说:“响铃的哥哥金钟——满湾不见了东西那都是他偷的。他屋后面的铁皮筒子,塞得像猴洞!球鞋,女式裙子,衬衣,外套……”

我问:“他是不是还偷过我们家的鸡子?”

“鸡子没有偷,偷了我们的鱼。他和菠菜腿子,半夜把我们鱼池里的鱼哈戳哒……后来他来我们屋里喝酒,也是喝多了咔,哎呀,您啦们对我这么好啊,我对不起您啦们。我说,是啷哩?他说这我说不出口。我说,没得事,你说,你说。他说,我和菠菜腿子把您啦们地鱼偷哒……”

我笑着说:“我们湾还出了个这种人?”

“他就是南瓜把他带歪了地,他跟着南瓜把心偷野了。南瓜好像是他的舅老表。东西一拿过去,南瓜就把现钱给了他,好简单哩!他后来偷到哪里去了——三丰,爱华,建设,络绎,六苗……方圆几十里。白天一老看不到人,把门一锁,在屋里一觉睡到天黑。晚上八九点起来把牙一刷,脸一洗,现饭就盐菜热了一吃,就出动了……“

“他后来被抓了没有?”

“他在三队的棉花田里被别个赶了几里路,那次给他跑脱了。你说夜半三更,黑黢哒,从棉花田里跑几里路,那吭吧不是遭罪吧?后来是在三丰被抓了,游街,被判了6个月……”

爸爸说:“被判了一年么,6个月?”

“他一被抓,我们那边就再也没有被偷过东西了,平静得很。鸡子只要不出去被后面的车轧死,都不会不见。”

我问:“他屋里不晓得他偷东西吧?”

“啷不晓得哩?他以前偷别个芝兰屋里的东西,被别个快骂死,骂了几天。拿着砧板,菜刀,剁起来骂。哪个不晓得?”

我心想:原来光在屋里待着也不行,还得防着小偷。


菠菜腿子

菠菜腿子是上门女婿,不知从哪来的,黢黑,脸上一道刀疤,一看就不是什么本分人。常听他对村里的小青年吹牛,说以前在布丁市混的时候“那个架是打有了的。天天打,不是跟这个打就是跟那个打,动不动还打群架……有次被别人从后头一闷棍,当场就困地上了……”

响铃说:“肯定就是被那狗日地打的长不高了的。”


曾在村头闲人聚集处当着双吖子的面对朱平平说下流话:“老子现在是穷,没钱。老子要是有钱,像朱吖子这样的,早就睡咯。”

双吖子表面虽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见老公不做声,朱平平愤怒地说:“你再有钱老子也不得跟你呀。咙个德行,长的像你妈的个鬼……”


又给众人表演偷鸡:说说笑笑的时候,突然一弯腰,一把捏住旁边的一只鸡脖子,提起来往外套里面一塞,拿胳膊一夹,转身就走。那只鸡自始至终叫都没叫唤一声。不是亲眼看见,根本不知道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消失了一只鸡。

不仅他黑,他老婆也黑,生的个儿子我们叫“黑皮”。太小了,暂时还没在我麾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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