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安慰一番闻启蒙大人,又折回平安殿侍候陛下批阅奏折。
陛下批会奏折,抬头问:“燕清,闻大人寻你何事?”
燕清早就心不在焉地替闻启蒙大人惋惜,陪侍陛下左右,陛下忙着批奏折,燕清又寻不到人解闷,心里那个憋呀,趁机吐槽道:“陛下,闻大人对上东晋九岁稚童又不得打架洞吓,拍桌子又怕吓哭人家,对臣大吐苦水呢。”趁机瞧陛下神色,谁料陛下想了想,哈哈大笑起来。
哼,我就知道会这样。
闻大人最喜欢孩子,对娃打不得骂不得,拿家里的娃都当祖宗供着,要真的在谈判桌上碰上动不动哭鼻子的崽子,想起来都感到滑稽可笑。
嗯,谈判桌上我定要凑个热闹!
燕清也忍不住掩面轻笑。
“陛下,臣想讨个闲差。”
“朕知道,准了。哈哈哈哈。”
守在一旁的朱金笑眯眯地,就跟嘴里抹了蜜似的。
…
东晋使节一月出发,二月二日龙抬头就到燕京,真凑巧!
北方的冬天寒冷非常,风声呼啸,泼水成冰,不论是人是牲口,只要喘气都带着水雾。
燕与晋为敌,燕京百姓和朝臣带着复杂的心态都来瞧九岁稚童使节长什么样,深居闺阁的女眷都好奇来瞧,燕清也不例外。与守在荟萃楼包厢等东晋使节的冤大头不同,燕清站在皇城上用望远镜眺望来京使节。
司马宗蕊接过望远镜眺望那马车内的九岁稚童,嘴角同样上扬,对一旁的燕清轻笑道:“看模样真水灵,真想掐一掐他的小脸蛋。”
燕清得意地挑眉,颇为骄傲地道:“我有陛下御旨,可以从旁监督燕晋两方谈判。”
“那可少不了我司马宗蕊。”司马宗蕊拉扯恳求着,一副不答应就不松开的架势。
“别拉扯,拿来我再瞧瞧呗。”燕清也是服了她了,都要嫁三弟的宰相幼女,怎么还一副凑热闹的心。
东晋使节的马车过了直隶大街,左拐进入外国公馆所在的西林街。
而平日里分外冷清的外国公馆,门外街道两旁挤满看热闹的百姓,京畿卫如铁柱般站立两排,横枪成栏,保卫东晋使节马车进入外国公馆。
马车停在外国公馆门前,九岁稚童接过屠夫的手跳下马车,外国公馆主管迎接,安排休息的住处。
“走,去外国公馆瞧瞧去。”
燕清拉着司马宗蕊奔下皇城,登上马车,车夫李老三扬起马鞭,马车缓缓沿着直隶街驰去。
作为谈判司首席官的闻启蒙大人带着八岁的娃,守在外国公馆一角偷偷打量着东晋使节。
那娃自然就是闻大人的崽子,二月二日,天冷,所以大家都穿的厚实。那娃穿花袄,手里捏着糖人,塞进缺门牙的嘴里舔着,鼻涕冻在上唇边,随着极有节奏的一舔一舔,几乎就要落进嘴里。
自然,娃的母亲陪着,不时替娃擦鼻涕。
闻大人掐着点前去寻东晋使节会面,吩咐夫人和娃自己回家去。
燕清和司马宗蕊赶到时,闻大人和东晋九岁稚童的初次会面已经结束。东晋使节闭门不出,神秘的紧。
燕清和司马宗蕊溜达一圈,连近距离看的机会都没有,寻闻大人谈过话,从他口中得知,九岁稚童脑筋活的很,又伶牙俐齿,出口用典,滴水不漏。闻启蒙大人竟然说不过他。
于是,双方谈判官第一轮较量以闻启蒙败北告终。
接下来闻大人要准备第二轮较量,拜托燕清和司马宗蕊不要声张出去,又对二人扬言要与东晋使节再论雌雄,告辞离开。
燕清和司马宗蕊瞧出闻启蒙大人非东晋使节对手,互相望一眼,又插不上手。总不能对九岁稚童大搞轮番车轮战术吧。
“希望天佑闻大人。”燕清望天希冀道,闻大人要谋求进身之功,拿下谈判桌上的胜利。九岁稚童虽小,并不可小觑。
“希望闻大人熟读经史子集,再战东晋九岁稚童。”司马宗蕊望向闻启蒙大人的背影,默默叮嘱。
燕清看司马宗蕊,司马宗蕊瞧燕清,又把主意打到九岁稚童身上,遣外国公馆的人员趁端水、供应茶点的机会观察东晋使节,又把情报汇报过来。
据人员报告,九岁稚童身边陪着凶相可怖的屠夫,而整间房间堆满经史子集,九岁稚童伏案闲读,好不惬意。具体就是九岁稚童斜躺软毯,边吃瓜果边翻书。那屠夫好像很听话,跪坐那里一动不动。
燕清扔个碎银子把人打发走了,和司马宗蕊商量一下,把踢馆的任务交给司马宗蕊。司马宗蕊大拍胸脯保证,定不辱使命。
燕清守在隔壁房间,而司马宗蕊整理仪容,给燕清一个ok的手势,大踏步出门寻东晋使节谈经论史,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攻伐数个时辰,从盘古开天地,三皇治世,五帝定伦,轩辕蚩尤之战,华夏蛮夷之争,夏商周秦汉晋论个遍,竟然不相伯仲!
燕清在隔壁听着,心里佩服司马宗蕊个五体投地,竟也能之乎者也一番,收获不小。
司马宗蕊回来后郁闷地吐口血,看来拼文采伤了内涵底蕴,需要回府夜战经史子集,调养一番,来日再战。
送司马宗蕊归府,燕清动了熟读经史子集的打算,吩咐管家把经史子集一一搬来,熬夜苦读。
燕秋蝉在旁瞧着也是无事,亦拿起典籍翻看。
陛下多日不见燕清回宫,遣人来问候,回去禀报的宫人说燕大娘子在府中日夜攻读史集,之乎者也的疯魔一般,已熬黑了眼。陛下当即下御旨命燕清停下苦读,休养生息,又忍不住宠臣劳累,亲自登门看望燕大娘子。
燕大娘子振作起来,果真休养生息,又寻司马宗蕊学习史集,求陛下封司马宗蕊担当谈判司首席副手。
陛下照准!
司马宗蕊回府后邀文人大师解析史集经义,作为大燕谈判司首席副手誓与东晋使节辩论个天南海北,历朝历代名人雅事、治乱纷争,昏天黑地走个遍。
大燕京里百姓知道两方为谈判都憋着一股劲解史释经,好奇心难忍,文人联名恳求陛下在啖经集上与东晋使节论史谈经,分个胜负。
啖经集,顾名思义,就是文人聚集起来谈史论经的所在。
文言文就是青巾文人据典坐论,煮茶啖经,文雅舒心之佳所。
燕帝遣礼部尚书与东晋使节会谈,约定十五日后也就是二月二十八日荟文节在啖经集上共解史集经义。
荟文节,北方朝廷汉化后定的春日盛典,文人不论是朝堂官员,亦或无职书生,都可以在啖经集上凭文采一较高下,获取一定的名气。
当然,名不见经传的书生提交荟文司解析经义的文书,获得青睐便可跻身啖经集,成为大燕京里的荟文生,凭辩论之能博取才名。
期间,有才名的荟文生寻东晋使节挑战,不幸纷纷落败,又集团日夜攻读,连荟文司全员上下一起加入进来。
京里掀起荟文热,街巷未脱齿的小儿都可以出口成章。
距离荟文节尚有七日,为防大燕荟文生有车轮战的嫌疑,外国公馆一律不准他人打扰东晋使节。
宰相府邸
文人大师们聚在书房内熬的两眼一抹黑,嚼着笔墨苦思冥想而不可得一丝灵感。
司马宗蕊收集整理大师的解析经义,辨别优劣,择优苦读。
燕清趴在案前,已经脑胀昏昏,沉沉欲睡。
外国公馆
九岁稚童翻遍史集,躺在榻前成个潇洒的“大”字,地上摆满史集,杂而不乱。屠夫听闻司马宗蕊,荟文生连番踢馆与稚童辩论,已暗暗记下些存在脑里。
闻大人府邸
闻启蒙听闻司马宗蕊与东晋使节斗个平手,有才名的荟文生竟都不敌九岁稚童,放弃恶补经史的打算,陪着妻儿该干嘛干嘛。
…
司马宗蕊与东晋使节斗个平手,荟文生竟落败不敌,陛下和朝堂赞许司马宗蕊,又恨荟文生全都不成器,连个九岁稚童都比不过!宰相大人面上有光,比文学底蕴,依旧要看咱书生世家!
荟文生为争回脸面,在啖经集上一露才学,已熬成大大的黑眼窝。
荟文司首席官文华下令休养生息,备参汤与荟文生。荟文馆内的荟文生全都在补觉。
…
准备二十六天的司马宗蕊整了整仪容仪表,手执竹卷,一派从容地乘马车前往啖经集。
啖经集作为荟文生的大本营,在城东偏南的竹林,文人往来,拒绝热闹的街巷打扰,清净非常。
环形的啖经集座位上集满青巾,翘首以盼东晋使节,当然,亦等候传闻中斗平东晋使节的蹁跹姑娘。
六层环形座位,容纳近千人,大半非荟文生的书生,一同旁听一场史无前例的史集辩论。礼部侍郎吴江亲自主持,为自己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而感到激动莫名。
徜徉当年啖经集上论战群雄,好不意气风发。如今主持两国史集辩论,更是成为评判优劣的裁判官,这等身份放在诸国文人阶层都大有名声。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群生伸长了脑袋观望,九岁稚童接过屠夫的手跳下马车,大步朝啖经集走来。
“原来东晋使节长这样啊!”啖经集上,文人书生大发议论。
“肃静!”礼部侍郎维持秩序。
啖经集又恢复安静。
书生们打量起进来的东晋使节,九岁稚童大方落座在客席,作为辩论的一方唯一的辩手,九岁稚童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目光平视。又有不少人把目光放在屠夫身上。
屠夫收到无数目光,守着此次参加辩论的九岁稚童,未感到任何不适。
礼部侍郎盯着场中央的漏刻,怀疑蹁跹姑娘可能来迟。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众人期待的重量级嘉宾出场。马夫取出脚凳,司马宗蕊盈盈走下马车,面露微笑,踏着碎步朝啖经集走来。
柳眉凤目,秀鼻粉唇,雪肤青丝,青袄下玲珑娇躯,一静一动皆大家风范。
蹁跹姑娘一到,顿时抢走所有目光。
有名的荟文生暗恼蹁跹姑娘抢了风头,准备第一轮压下东晋使节,不给蹁跹姑娘出手的机会。
司马宗蕊刚落座,漏刻上显示辰时已到。
礼部侍郎见蹁跹姑娘来到,对抗东晋文坛更多几分把握,与翰林苑博士闻名大燕的文豪蔡大人微笑点头。
礼部侍郎和翰林苑文豪出面,无人敢质疑辩论的公平性。
数名有才名的荟文生看眼彼此,深深点头,按事先商量好的计划,一人率先出头向东晋使节提出辩论。东晋使节坦然接受,起身迎战。
蹁跹姑娘也就是司马宗蕊在旁瞧热闹,并不急于出手,坐在茶几前慢慢烹茶。
所有人的主意力都被辩论吸引,司马宗蕊无声品茶点评茶色茶味茶香,对自己烹茶的手艺颇为满意,眉目流转间,不动声色地观察双方唇枪舌剑的混战。
一群自诩才学的荟文生论战九岁稚童,大有两国文坛新秀进行两国战事之外又一场咄咄逼人的文坛交锋。
燕京文坛力压东晋文坛,亦或东晋文坛强上一筹。
又是一场战外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