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一阵急雨,大概总带来些清凉,当下已是早晨,走到室外也能感受到薄薄的凉意。让我想到大约十几年前的自己,似乎总是住在外婆家。外公是有情调的“非粗人“,因为他虽然是农民却没种过一天的地,而我那几个舅舅倒真是实实在在的农人,耕种田地之外以捕虾捉鳝捞螺蛳为生。他们的生活在当下而言是清苦的,但在童年时代的我眼中,却并不辛苦,甚至有些惬意。
那时,也是在夏日里,舅舅们很早就要出门劳作。大约凌晨三四点钟,外公就已经在烧早饭,你躺在地上,被舅舅们”刷刷“的搓洗螺蛳的声音吵醒。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外面还是盖着羞涩的墨色,一走出门,似有谁担心你着凉,连忙给你披上一件真丝外套,轻轻的,凉凉的。那些个青蛙们、小虫们还在不休地唱歌,歌声跳到水面上,树梢上,薄薄的夜色里。随着天边的白韵渐渐扩散,不知不觉中天也渐渐亮了,身上也开始蒸出一层又一层的热气。
外婆家四下无邻,又前后临塘,就如珍珠项链上那悬空了的一颗。这样的地理环境,导致夏天的白昼时分异常炎热。但无论怎样,现在回忆起小时候,仍然觉得十分清凉舒适。已近白得刺眼的太阳似乎被谁打了一巴掌,哪些鳞片散落在门前的水面上,随风肆意沉浮。我们几个孩子就拣那被剩下的树荫下,窜来窜去,桑牛、肉鼓鼓的大青虫或已成熟成黑色的大毛虫,都是我们战俘。
待到傍晚太阳刚一休息,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屋后的塘里,戏水洗澡,或者把前边塘周围的那些莲蓬、荷叶采来。可惜,我在水里自学了那么些年的游泳,还是个旱鸭子。或许真是太不用心,可怎么让人用心得了呢?摘莲蓬采红菱,钓鱼抓小虾,那么多水里的事等着我去干呢!
吃完晚饭后,我们就在家门口的空地上乘凉。一把蒲扇,一只小凳,扇出的是外公源源不断的故事。听得小猫喵喵地发懒,听得鸡鸭们舍不得入睡,听得我却又怕又还想听。直到夜色和成群的蚊子开始轰我们了,我们才进屋。外公把水泥地拖上几遍,铺上竹席,我们便在嬉笑中不知不觉入睡。
第二天,又起个大早,然后和太阳一起,走到菜场,喝上那么一大碗可以由勺子拌出旋窝的豆浆,以及那么一根用来蘸着豆浆吃的油条。
现在想来,童年就像那时第一次划船,努力、使劲地划,却总是原地打转,会划一点划得远了,却发现又划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