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小飞捡到一张二十多年前的照片,他视如珍宝。
那是一张师生的合影,背景是老学校后的自然操场。
那上边的人我都能叫出名字,但我竟然认不出我了。
那是曾经的我吗?现在的我可是照片上的那个他?
良久注视,当年的日子又在眼前。稍一回望,照片的人早已星散四方,能记得当初一起度过的人不知道还有几个?都变了的。稍微不变的,是点点故人情意故园消息。
我看着我。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看自己。这是我得到的我四十岁以前的唯一生活照片。现在看来,二十出头的我贫寒而清瘦,没有风发的意气,倒隐隐有不平之气和抗争愿望。
这个程远河啊,他在新年第一天进入我的记忆。我看到我土色的青春,看到我山间的影子。我记住他,今生不会忘记了。
02
五年前,我带着五个少年,新年里冒雪翻越八里山,每一个山头都留下浪笑和欢呼。五年后,他们都窜高。没想到,他们又要求和我同行,爬山过年。
我们不会重复当年路。稍稍看了冒着热气的山泉和拄杖攀爬的草坡,大家向更远的山头进发。他们扩大了搜寻,延伸了八里山的包括。从八里瓷厂后的斜径上去,踩荆棘,跳沟涧,跃石峰,穿树林,看得出他们的欢快和新奇。雉鸡扑楞楞飞起,他们欢呼;野兔倏地窜出,他们追赶。当然追不上,但满满的喜悦已在眉梢。
再陡的山,都能爬上去。看着没路,只要你走,总会有下脚的地方。看着很近的山,抵达也不容易。别怕山高,一步一步走,没有到不了的山顶。这是他们几个的总结。
我的收获是,我心中的八里山更大了,还包括了赵洼沟以东的连绵的山。我收纳入怀,丰富库存。
03
从赵洼上来,我们走近路。
一条玉米秆和干草盖满的小径,现在只有依稀的印迹。二十年前的日子,它是赵洼所有学生到申洼学校上学的必经。寒晨星月,秋天黄叶,春早花发,夏日当头,这路上走过多少的少年?拐过去弯,有一棵老柿树,谁没有在那上面游戏过呢?最经常的是一人闭眼,众人在树枝上散开藏好,不准出声。闭眼人只要摸到任何一个人 他就赢了。树上捉迷藏,这是山中孩子的上等功夫。
我刻意要走一下这条路。不知道它多久没有人踏过,虽然它后面几十米就是人家,孩童的嬉戏和大人的劳作没有停过。我走着,儿子偷偷拍下我的样子。这路现在老了,但儿子说它根本不会老,因为长久以来在它上边走着的,都是少年。只走少年的路,怎么会老呢?小路永远年轻。
学校鼎盛之时,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二(那时小学五年制,初中二年制),有二、三百学生吧!学校异地新建,旧校永在心中。
学校下边沟里是几行新柳,隐约枝头有青意。我欢呼二月春风,柳条轻舞;我期待山中春早,村寨一新。学校盖好了,但愿学校里书声不断;道路修好了,村庄里应该人流更多。
春天的节日,天明都该是春天了。
少年们今夜会是怎样的梦境?我醒来,记下自己悠悠的乡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