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2部分

“There is a party this Friday night at the Jiang's house, why don't come with me and try to make good with the mayor?”

“you really think he wants me to see me there?”

“He might not want to see you there, but he might want to see you there embarrassed and defeated.“

“So you want me to go to soothe his ego, and humiliate myself.”

“yes, exactly.  Then he might not give us as hard a time, it would still be hard, just not as hard. It is called damage control. The damage is done, I can only control the extent not the fact itself.”

此时雅君争正在车里琢磨上面她和总检察官的对话。 她后悔今晚去蒋家宴会的决定。 她不是自愿的， 在别人手下，身不由己。早在周一的时候检察官要雅君停止了市长的调查时，就要求她去参加周五的生日晚宴，给市长表示一个和解的态度，这明显是个送脸给人家打的差事。但既然自己现在给老板闯下了一个祸， 她为了从长计议必须先安抚他和市长。老板很精明， 让雅君在市长面前摆个低姿态，让市长这种强势惯了的人，看到自己服软的样子心里痛快一下，也让检察官今后的日子稍稍好过一些。 这种她老板所谓的“残局控制，改变的不是残局本身， 而是‘残’的轻重“ 听起来十分高明。 即使双方还是都保持很提防的态度，也可以暂缓交火，算是缓兵之计吧。 雅君虽与老板不是同道人， 但是对他的手段还是佩服的。 在市长家执行搜查令时候那样对峙之后，要去给市长道歉对雅君来说彻底没了颜面。但调查市长的路还很长，她必须先低头才能苟活，从长计议，也算是向老板学习吧。 那天她从总检察官办公室走出来， 想着自己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儿，继伟的样子也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他肯定会到场。 她想避开他，但又想见他。 

今晚她到了生日晚会后，很早就在远处看到了他，看到了那块她最着迷的胎记。  她用预先准备的社交台词与市长表示了自己的小题大做， 请他谅解自己的办案经验不足。市长也很痛快得给她个很好的台阶下，说年轻人容易冲动， 但干劲儿是好的。 与市长和蒋伟国走过场后， 如果不是卢峰叫住她，她本可以快速退场，避免与继伟接触，也就逃了最后自己难堪的那一幕。 她被继伟一伙人气得急匆匆离开蒋家大院后，并没搭Anthony的车， 她撒了个谎。 她急需一个借口逃离，保留一点儿自己的尊严。 他有无数的艳遇都与她无关， 可她又怎能否认自己内心的涌出的醋意呢。  回家的路上她开得有点儿快，开快车让她觉得在进入一个时间隧道， 她开得越快，越可以离开让她不愉快的过去。    她通过路两侧的车辆和建筑消失的节奏感觉着自己速度。 可惜，她必须得下高速了，很快被第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拦住了。

她停在那里，车子的发动机不耐烦得嗡嗡作响，等待着她松开脚底下的闸门。 开快车之后的这一刻的冷静，给她时间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她的虚荣心受不了他把她去游乐场的事儿告诉了新欢。她并没有期盼与他有什么未来。 可是那一晚，至少那一晚本该是属于她的，没有她的许可， 他无权告诉别人。 也好，这下子她也不再抱有什么本就不该有的幻想了。她临时决定绕道去海边吹吹最让她清醒的海风。  当她终于回到家时，背靠着自己公寓的门站着，没开灯， 闭上眼睛，让自己定定神。 这公寓未照明前的黑暗就是她的安全空间。 刚才在海边身被冷风吹着，脸到现在还是凉飕飕的。  她不介意，这种让肌肤略微不舒服的感觉给她与当下对话的渠道， 让她更容易只关注生命的此刻。  这是她的心里辅导师告诉她接触痛苦的好方法。   

在很久以前的那个恐怖夜晚过后，社区工作者要求她见心理辅导员，帮助她从阴影中慢慢恢复。  她记得刚开始见那个人的时候， 她整个咨询的50分之内基本不说话， 她那时候只能通过麻木自己继续生存下去。 那位辅导师每次都轻声得问她一些问题，但是如果她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他让她感觉到了他办公室是一个避风港，一个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想的地方。David，她想起来他叫David，是个体态胖乎乎的，爱笑的白人。虽然他的办公室很小，桌上的文件杂乱得很，一点儿也没有妈妈管理的家那么整洁，但随着几次的接触，她开始期待去他办公室。 她慢慢学会了在他面前放松。 到了第五次的时候，她开始忍不住自己的哭泣声， 她开始不停得，偶尔出声的哭泣。  David会像一个父亲一样陪着她，告诉她要发泄就发泄，不要怕。 但也有的时候只是默默得让她自己释放体内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痛，什么都不说。  逐渐的，她开始信任David。确切的说是她的”心“决定信任他，即使她的大脑还是不愿意开口，但到了他的办公室，她会不由自主的想向他倾诉自己的忧虑。 那时候的她，离开了自己的家， 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陌生。 她曾经奢望能去与David生活在一起。 可是不久，她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Cleo, I am sorry, today will be our last session. Your approved treatment sessions has reached its maximum.”

David很遗憾得告诉她，政府能给她支付的治疗费用已经用完了。  像这种政府雇佣的治疗师本来收费就很低，而且他们必须要为很多像雅君一样经历了不幸的孩子治疗，他们不能感情用事，偏向某一个。 有限的资源必须平均分出来。  虽然David一开始就和她说过他们一起的时间是有限的，但是今天要面对这个现实，她心里十分紧张。

”David, I am so scared, what if I want to cry, what if I feel pain, I don’t know what to do.” 雅君问他如果她感动心痛，想哭了怎么办？“

”You are very strong and smart, stronger and smarter than you know. Remember we practice the breathing and meditation technique, try to pay attention to the present moment, and you will remember that you don’t have to live in fear of the past, and you can focus on a new purpose for yourself. “

David的呼吸和冥想方法，雅君到现在都记得。 她每次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这个方法清理一天的压力。 她知道David是对的，她不能被过去的痛而定义，可她却还没有完全找到生活的新目标， 否则她也不会这么盯着市长不放。她18岁后，她还曾经试图自己找David，哪怕是付给他费用继续帮助她治疗。 可他早已离开了 Sacramento的社会福利系统。  她以为参加了照顾孤儿们的义工组织可以帮助她找到一个生活新焦点，可后来她却发现孩子们的不幸只能让她更加心痛。 

此时她打开双眼，开了灯， 脱下了只是为搭配了晚礼装才穿的高跟鞋。她从厨房水池子接了一杯自来水，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望着对面墙上的一个白色的大贴板。上次被入室搅乱后，她在上面重新放了一大堆笔记，照片， 标签等。看到这贴板， 她把自己从对今晚的“失恋”中拽回来， 重新全神贯注自己现在的目标。 在贴板正中间是一张8寸的照片， 市长正在他车旁边站着打电话， 他的司机为他开着门。 雅君目不转静得看着他，眼神凄凉又愤怒。 她仰起头，一口气喝光了水，仿佛那水里有她要除掉的敌人。 

———

继伟留在了家里住。 早上他很早就醒来。昨晚的酒精让他感觉到有些头痛。 可那感觉远远比不上爸爸告诉他的那件事儿那么沉重。他起来换洗后，到餐厅去吃早餐。爸妈都已经起来了, 在吃饭。 继伟进来后，妈妈忙着叫Linda给他拿早餐。 蒋伟国很快站起来要离开了。

“今天还要去公司？”陈丽珍问老公。

“恩，有个合作的大公司从国外赶来。”继伟听了差点想拆穿爸爸，但为了妈妈还是忍住了。

”昨晚辛苦你了，请了那么多人来， 每年就我生日最热闹。 谢谢你伟国。“

蒋伟国勉强笑了下：“应该的。”

继伟坐在餐厅一直坐着。 他整个早上都与父亲互相避免看对方，各自心里都有鬼。 继伟很快听到爸爸下楼开车离开的声音。 

“他竟然连句再见都不说。”继伟心里忍不住批评爸爸现在每一个举动。

“继伟，你昨晚能在家里真好，你姐姐和我今天一起去逛街，你和我们一起去，咱们娘三都好久没一起逛街了。”

“不了，妈妈，我一会儿也得走。”

“怎么了？ 你可别和你爸爸一样，成了工作狂，你没上大学以前，可总是愿意和我们一起去逛街的。”

“就是，难得，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姐姐也进来了，和妈妈一起要说服继伟。

“不了，我说过我有事儿！”继伟说完就匆忙回房拿东西去了。他本来要等父亲走了半个小时再动身，确保他和他的情人都已经在旅馆了再去对峙，可姐姐和妈妈的两面夹击让他不得不提早离开。 他口气有些不耐烦，因为他内疚了。他确实已经很久没与妈妈和姐姐一起去逛街了， 可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儿。 现在他还是避免和他们两个接触，他怕被姐姐发现自己的计划。

去旅馆的路上，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天气阴沉沉的， 映照出了他的心情。他出门时候只穿了件衬衫， 车里开时感觉凉嗖嗖的，他并没有开暖气， 为接下来的冲突做备战。 他想让这冰凉的车子给他更多冷静。他到旅馆时已经11：15了，距爸爸短信上说的时间已经过了15分钟。爸爸一向很守时，不知道他的情人是否也已经到了。 他本想坐在大厅稍等片刻，确保两个人都已经在房间了，再上去。 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沉得住气。在商业谈判上，他有了多年的磨炼和父亲的耳闻目染，他知道如何在压力面前不急躁。可今天，他完全走出了自己的专业领域，丧失了自己一贯的沉稳。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次次爸爸离开家里，长时间见不到他的那段时光，体会着妈妈脸上那种伤感，内心充满自己的家被爸爸抛弃的感觉。 他带着一颗砰砰跳的心走进了电梯，很快到了18层。 凭着多年前他和爸爸来过这里的记忆，他往右转，寻找1826房间。爸爸总喜欢以6结尾的数字，对他来说事情顺利比发财更重要。 随着他走近1826的每一步，他感到自己越发慌张。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行为的荒唐，像一个不服气没有达到自己目的的高中生，偏偏要违背父母的意愿。可即便这样，他的理性无法打败自己想要满足的好奇心。 内心在挣扎着是退还是进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门前。 他想敲门，可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听到了屋里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一男一女，仿佛有些激动。 也许，继伟奢望得想，爸爸看到了他昨晚的反应，也许他又来和她谈判，说不定可以推迟呢? 即使这是个很遥远的可能，他还是决定先给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就在门外，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向他的情人解释一下，不要完全给他一个”惊喜“。 他也不想让爸爸太生他的气。 他站在门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他能听见爸爸手机在屋里的响声。 可爸爸并没有接，直接转到了留言机。 这让他不再想给父亲留面子了， 他坚决得按了按门铃，紧张得等待着门打开的那一刻。 他想过也许父亲会拒绝开门，如果那样， 他会一直等下去， 既然来了， 他愿意接受自己冲动的后果。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他越来越急躁得一遍又一边得按门铃。 他本该去追求自己心爱的女人，却在此时来捉自己爸爸的奸， 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如此荒谬。 也许这么多年都如此，只是他家的财富和社会地位掩盖了事情的真相，也麻痹了家里所有的人。 父亲想离开， 他并不吃惊， 父亲这么多年长期在外总给他一种家庭命悬一线的预感。 可就像每个人都明白有死亡一样，当那一刻即将到来时，大家一样会极力垂死挣扎，这是人性的本能。  继伟又怎能不为自己家庭的存亡挣扎一下呢？

 门终于开了！

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