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山
关中地区盛产南瓜,许是从外邦引进的原因,我们这里人都叫它番瓜。
番瓜是极易生长的藤蔓植物,常在农家房后田头、墙角旮旯之地蔓延,生命力及其顽强。不管旱涝,只要种子下地,秋季都能收获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南瓜。成熟的南瓜个头硕大叶柄粗壮,有的挂在藤蔓上,有的卧在土地上。外面罩着枯黄宽展的叶子,你不留心是很难发现它们影子。
小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大人没有闲钱给娃娃们买零食吃,这甜丝儿干面的南瓜便成了我们解馋的好东西。用南瓜做成的吃食非常多:蒸南瓜、煮南瓜、南瓜包子、南瓜胀胀儿(南瓜泥做馅料的饼子)、南瓜面等等等等。在诸多样色中,我最喜欢黄橙干面、香糯可口的南瓜面。
每到周末放假,我都要吃一次这锅里下南瓜的糊涂面。说它是糊涂面,就是源于坚硬外壳的大南瓜一旦下锅,在汤里煮上几滚,立刻变得软糯可口。黄色的汤汁,大块的南瓜,薄溜的面片,翠绿的青菜,再调上一勺红辣子,咿呀!那个美呀,真是把生日儿都过了。
后来,年龄大了,吃食多了,各色味道搅乱了味蕾,也不再觉得有啥东西特别好吃,再加上上学工作吃的都是速成食品,或干或稀,汤清水利,很少能在吃到汤菜一锅,浑然一体的南瓜面。就连自己心里也渐渐地淡忘了那些饥渴的口水和让人留恋的味道。
工作两年左右,开始有人介绍对象给我,因为当时在乡下工作,每周只能回城一次,所以只能周末见面。我记得初次见面是在媒人家里,因为人多,也没和对方说上几句话,匆匆一见也没什么特别感觉。
后来的时间,我们只是在电话中问问行止,扯些闲话,见面的时间还是很少。周末回城一次,匆匆而来匆匆便去,我们的恋爱谈的冷冷清清。
又是一个周末,我去找她,因为事先并没有约定,去的时候她正在擀面。这一下惊了我——厉害呀!面片白亮宽展,案板虽然不大,但面片在她的手中腾挪跳跃,一点点变大、变薄,小小的案板并不显得局促。我问她是做扯面吗?她说,下班的时候买了半个南瓜,做南瓜面。一听南瓜面,想蹭饭的心思一下子就占了上风。原先想请她下馆子的想法就跑到九霄云外了,磨磨蹭蹭就是不想走。
炉子上的炒锅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狭小的宿舍弥漫着炖南瓜的香气,我虽不会做饭,但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一边帮着搅锅,一边寻着话题聊天。现在想来,那时的话一定是充满讨好的意味的。我们正聊着,她同寝室的朋友回来了,看到我在这儿,就怂恿我们出去过二人世界,她来做饭。可有南瓜面在这儿,我怎么能走呢。就开着玩笑说,这么大一锅你是吃不完的,我给你们帮帮忙呗,要不然明天就要馊了。
还别说,这一碗南瓜面真的是色香味俱全,白的面片、绿的菜叶、黄的南瓜、红的辣椒,统统融在一锅黄澄澄的南瓜汤里,香味扑鼻,勾人味蕾。一大碗吃完我却意犹未尽。丽丽(她朋友)笑我说,你们不愧是一家子,连吃饭都一个味,一碗南瓜面就把你香成这样了。是喽,一个能做,一个爱吃,这不就是一家子么!看到这个能女子还会擀面,做饭还香,在我的心里她可不就是媳妇么。
有了这次经历,我回城的次数多了,但每次回来都要吃上一顿南瓜面,我们的恋爱也在这可口的南瓜面中极速升温。不久以后我们就结婚了,她成了我媳妇,成了我的御用厨师。结婚近二十年,不知吃过多少次南瓜面了,但就是觉得老婆做的好吃,每次都像第一次吃,每次都吃的欢天喜地。
饭桌上变换着米饭饺子,但绝不能少的却是那南瓜面。硬实厚皮的南瓜在锅里翻滚,搅着劲道白亮的面片儿,天成一锅柔糯香甜的南瓜面。
这歌里唱的“生活是一杯酒,生活是一团麻”,我看,这生活就是一碗南瓜面,日子过久了,两个人过成一个人,谁也离不开谁。就像南瓜和面片,饭菜一体,香浓可口,你想要分开,却怎么能分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