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吹得很玄乎的共享经济,其实并不神奇,说到底,它就是我们过去从来不待见的临时工,穿上了“互联网+”这件外套后,一下子从个人行为变成了群体行为。
文/张书乐
本文刊载于《销售与市场》杂志管理版2015年12期
小P是一个临时工,却是个技术工种。白天呢,跑跑劳动力市场,看看有没有活可做,如果没有,就开着他那辆老旧的二手车到街上转悠下,毕竟这个城市一大,总有些人打不到的士,一旦有客,他就成了黑车司机,只是经常地要躲躲交警。中午和晚上,小P也很忙碌,要去给几个老邻居送送饭,留守老人不容易,他们的孩子在外地做着临时工,总要拜托小P帮忙照顾,有时候角色是厨子,有时候角色是保姆。还有些邻居因为常年在外,也拜托他有事没事去看顾一下,清扫一下,当然,小P也不会白照顾,只是收得便宜,补贴下家用。偶尔遇到旅游旺季,也拉点客住进这些房子里,只是太少,一般不告诉房主。
如果有了共享经济的网络平台将会如何呢?
你可以假装没看见,不代表它不存在
或许小P还是做着上述的事,只是不去街上转悠了,而是每天在给邻居做饭的时候,接点外卖生意,顺便在送外卖途中,拉点顺路客,共享一下空置的时间,其他时间,就接点保姆、家政的活,顺便和空置房子的邻居商量好,偶尔接点“沙发客”来收点租金,客人多的时候,也把自己在外地读大学的孩子的房间供应出去。虽然小P的每一个临时业务依然便宜,但却比以前日子好过多了。
这是一个寓言,但其实这就是共享经济的前生今世。
作为时下被吹得很玄乎的共享经济,其实并不神奇,说到底,它就是我们过去从来不待见的临时工,只不过穿上了“互联网+”这件外套后,一下子从个人行为变成了群体行为。
这种现象背后呢?就是互联网形成的长尾所制造的聚沙成塔效应。
Uber、Airbnb属于共享经济最典型的代表,前者是在大街上搭乘陌生人的车,在中国过去的形态就叫黑车,而后者是在旅游时住进陌生人家里,这在国内的一些旅游景点叫作民宿。这些其实都是线下已经存在的、很零星的、存在于特定地点的临时工形态,通过互联网而变得更加普适而已。
一个更为鲜明的代表则是Upwork(自由职业平台),这就是通过发布临时性工作,让自由职业者协同完成并分享利润的方式,活脱脱一个临时工网络聚合平台。而从广义上来说,整个分享经济,其实就是拿出自己闲置的资源,打零工、赚零花,哪怕数额远超过自己正式工作所得。
共享经济的基本线下模型,其实一直以来就存在,这并无可争议,其线上模型也并不是Uber、Airbnb缔造的。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维基百科,它就是一个分享和协作平台,只是走的公益路线而非经济。
你装作没看见,或者用带有贬义的视角来审视黑车、临时工,却不可否认这些自始至终就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之中,而互联网让其变得更加显而易见了。
但是在更多的时候,议论的焦点还不在于此,而在于共享经济是否会冲击既有的存量市场,并造成市场秩序的大混乱。
这其实就是文章开头这个寓言所要诠释的意义所在。
临时工是个巨大的增量市场
在小P的故事中,有一个恒量和一个变量。恒量是小P利用自己掌握的资源,所从事的临时工作种类并没有因为共享经济而发生实质性的变化。而因为有了共享经济,他的临时工作的业务量却有了巨大的提高。
小P不用在街上瞎转悠,就能拉到客人,尽管还是有黑车嫌疑,不符合当下的规定;做的饭菜不再局限于相熟的老人,还能送到更多陌生人家里,甚至因为手艺好,有时候还在别人家直接下厨。至于“沙发客”也不总要碰运气了,把空房晒在网上,生意自然到来。
再回头来看一看社会舆论,在很多观点看来,共享经济的临时工抢了正式工的饭碗。比如Uber和快车之类的P2P共享租车,抢了的士的生意;成立7年的Airbnb已经拥有超过2300万用户,多于全球连锁酒店希尔顿日住户的22%,直接对酒店业造成了威胁。
但在本质上,威胁只是一个虚假的设定。对于小P来说,他通过共享经济摆脱了过去因为信息不对称而只能存在于熟人圈和偶尔性因素的小市场范围,获得的是一个呈几何级数扩大的市场。但这并没有跳出临时工的范畴,至多只是因为业务量变大,而从临时工变成了个体户。
对于用户来说,其中却有一部分选择从下馆子、住酒店、打的这些专职服务,流向了找小P这类临时工,选择多元化了。在标准化的专职服务并不一定满足需求,而自己动手做饭、自己开车又略嫌麻烦,且容易由此产生放弃消费想法的前提下,共享经济成了一个介于其中的平衡点,或者用更常见的说法是一个挖掘用户更多增量需求的蓝海。这其实颇为类似O2O领域中,以e袋洗为代表的互联网洗衣崛起,其挖掘的是日常衣物清洗存在困难的草根族群这一增量市场,而非直接抢夺传统干洗门店聚焦中高档服饰的存量洗衣市场。
近期在欧洲悄然兴起的Fanzone的体育类共享平台,不同球队的球迷能够互相结识,在球队的比赛日里球迷们可以通过Fanzone平台拼车到球场,以降低看球的开销,或者在比赛前寻找到“附近的球迷”,一起相约看球。其本质上,亦是通过社交的方式来挖掘球迷经济的增量市场,另外,由于更多的球迷乐意参与,而不再选择守在电视机前,还会扩大整个传统球类经济的既有存量。
据数据显示,2014年全球范围内共享经济中五大主要行业(P2P借贷和众筹、在线雇用、住宿、租车、音乐和影视流)的市场规模已达150亿美元,预计到2025年,这一数字将达到3350亿美元,年均复合增长率达到36%。
这其中,有多少是从上述五大行业对应的传统社会服务行业的既有存量市场中抢走的钱呢?做个不太恰当的对比,在2014年我国休闲相关产业规模约为3.6万亿元(约5670亿美元),远超全球共享经济规模,并较之其10年后的预期规模更大。
由此不难判断,共享经济对现有传统社会服务行业的存量市场影响远没有舆论传言的那样猛烈,而且其未来也必然是结合传统社会服务行业的现有规模和利弊,在其市场地图的接缝处高速发展,并进而深刻影响传统社会服务行业的行为模式。
共享经济上了规模,才不会坏了规矩
2013年年末,复制Airbnb模式的国内在线短租公司爱日租在两年时间烧完千万美元后轰然倒下,其创始人在回忆失败时,曾坦言爱日租的倒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中国诚信和社会文化还没准备好。
这一论断,之后在诸多共享经济模型遭遇“中国式失败”中被反复提及,尤其是在2015年夏天共享租车模式在国内大面积失败之时,诚信问题成为其诉说失败故事的关键,而大量网络租车之后将车辆倒卖、损伤和违约的新闻更是不绝于耳。如某共享租车还通过调研发现,在北京和上海等一线城市,只有17%的车主愿意分享自己的车辆,而且车主的思想包袱比较重,担心一去不复返,担心不当驾驶磨损车辆,担心租金不够支付保养费等各种问题。
类似的,在整个共享经济落地中国市场中,言及挫折,往往都会说“因为社会诚信缺失,所以失败”这样的句式。然而这并非共享经济的中国式陷阱,翻翻报道,不难发现在Uber、Airbnb发展早期,也都出现过类似的诚信问题,以及与之相关的服务质量良莠不齐问题。
大量临时工的存在,似乎天然造成了共享经济的质量控制难题,果然如此吗?答案依然是否定的。套用战地摄影大师卡帕的名言,或许可以演绎为:你质量控制得不够好,是因为你的规模不够大。
在互联网没有介入临时工市场前,质量控制其实依靠的是熟人圈的口碑力量,因为良好的口碑而得到临时的工作。但当这个市场范围扩大到边界无穷大的陌生人市场时呢?其实口碑的力量依然会发挥作用。
正如淘宝之类的B2C、C2C网购一样,其本质也是将局限于某一社区、村落乃至某一城市,过去较多依靠口碑力量保持持续销售力的商品,放在网络上售卖,在初期也不可避免地出现质量控制难题一样。共享经济和电子商务一样,其真正对用户产生强烈消费刺激的核心,除了长尾状态的超级多元选择和“去中心化”带来的低价优势外,更为关键的是将过去要依靠熟人口碑传播的购物选择,变成了可以依靠海量陌生人“打差评”模式来做出最后的判断。
比较起技术上的控制,如共享租车在合约车辆中安装安全硬件和定位工具,设置各种电子围栏来预防车辆被盗;各种短租房和网贷通过绑定来自官方和民间的信用大数据系统来预防欺诈,也难免遭遇一众小P根据技术上的不完善而不断反制,如不断发酵的以赚取各色共享服务提供的补贴而进行的刷单行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一规律,才是筛选出优质商品和服务的最终标准,也是互联网时代口碑的原生法则。尽管依然可以通过刷好评来获得初期口碑,但在庞大规模的平台之下,面对随着真实消费而出现的评价和哪怕个位数计算的差评,都可以让低劣服务最终变成一锤子买卖。
于小P们而言,享受共享经济红利的最终办法只有不断提升自己的品质,而于共享经济的各类创业平台而言,或许要么熬着活到成为如团购、视频等那样BAT们的下一个并购对象,要么自己抱团形成规模平台,让规则最终在用户的聚沙成塔下自然成型,除此之外,或无第三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