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吃

    这段时间一直在写一些工作材料方面的文字,这些文字虽然对现实的生活有些价值,但是枯燥至极,单调至极。套话官话用的很多,言不由衷的书写,对于精神生活是没有益处的。如同口渴时只能喝酱油,而不能喝茶水,酱油对于调味油用,但是却会让人更加干渴难耐。所以还是写一点与日常生活有着密切关系的文字对于洗涤灵魂,焕发精神更有效果。因此直接就写了吃,因为吃是每个人生活的必须,而且每日都离不开,离开了一回两回可以,若是次数多了,肯定出问题。而且大多数人对吃都是有着深厚感情的,比如我,因为初生在苏北偏僻的农村,小时候的记忆就是觉得吃得少,而且经常因为吃要哭鼻子,因此也被长辈经常数落,这个小揪(谐音,即小孩的意思)好哭!

     其实因为吃而哭是由原因的,要么是吃的不够,吃不饱,不解馋,所以一着急就哭。要么是因为不好吃,或者对某种食物排斥,无法下咽,肚子又饿得很,也只能哭。要么就是和妹妹抢东西吃,被她气哭的。妹妹从小极为尖唠(心眼小,不能受气),而且比我还要馋,我是哥哥,又要在大人教导下要让着她,可是有时又觉得她实在过分,凭什么都给她,所以也只能哭。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缺吃造成的。

     在我的记忆里,关于吃的美好回忆有那么几件极为难忘。最早的记忆关于吃的,是我还在四五岁的时候,因为我记事很早,仿佛三岁的事情都能记得。但是清晰的记忆还是吃,最最美好的时刻,是看着母亲从炉膛里,用火叉端出一个黑乎乎的茶缸子,揭开盖子,就可以闻见扑鼻的米饭的香味,我自小就喜欢吃米饭,可能与那时有着密切的关系。几乎隔天就有这样的美餐吃,当然大人是享受不到的。抓几把大米放在搪瓷缸子里,放点盐,放些青菜叶子,再放点花生油,送入烧饭的炉膛里,放在火边上挟着哪里,等到大锅饭烧好了,我和妹妹的小锅饭也就好了。母亲拿来两个小碗,记得也是搪瓷的小花碗,外面渡着搪瓷,一种灰绿与白色相间的花纹,极为素雅。看着母亲把冒着热气的菜饭分在两个小碗里,小碗里再放一把铅勺子,我的心就欢呼起来,顾不上烫嘴,就拿起勺子朝嘴里挖。哎呀,那个香啊,至今回味起来,都会让我嘴里生满满的口水。一会一碗下肚,母亲会再给我来点,我就继续挖,一直到吃完为止还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神奇的冒着香气搪瓷茶缸,有时看妹妹没有吃完,我会让她把剩下给我,当然她是不愿意给的。这应该是我对吃最早的美好回忆了。当然有最早的,但是我是记不得,只是听我父亲说的,因为我从小特爱吃猪肉,而且不管肥瘦,都能吃很多,父亲于是想控制一下我的肉量,于是发狠买了许多肉回来,做好后,给我盛了慢慢一碗,也是平时我吃饭的花碗,你要知道我那时也就三岁的样子,于是把这碗肉吃下去了,结果从此后,我真的不怎么能吃肉了,尤其是肥肉,几乎绝口。

    小时候的吃,最能让人记忆深刻的,就是吃八大碗。这可是那时农村的盛宴,一般只有遇上大事才吃的,说媳妇和死人都是要吃八大碗的。一件是喜食,大家喜气洋洋的,还要看新娘子,放鞭,小孩子当然开心万分的,关键是可以甩起来吃饱肚子,而且都是好饭!死人是悲伤的,大人都阴沉着脸,穿戴着白色的孝服,死人则横陈在堂屋的当间。对于儿童而言,除了那具躺着的尸体,心里感到莫可名状的害怕外。其它并不影响对八大碗的口水的分泌。尤其看着厨子露着肥嘟嘟的大膀子,把大块大块的肉菜打入碗里的时候,口水几乎都要淌到脚后跟了。迫不及待地等着大人一声令下,小孩子就一阵风似得扑倒桌子上,站在板凳上,举起筷子,瞪着眼珠子,咽着口水,象赴死的壮士一样直奔自己喜欢的菜碗。一筷子夹起一块肉,或者一快酥鸡(这个不等同苏州等地的素鸡,恰恰相反它是荤菜)。心理那个高兴啊,简直就像打了一场大胜仗,张开嘴巴,不管鼻涕是否流到哪里了,和着这些肉菜一起吃下去就是。我记得我最喜欢吃有三样,一个是冷碟子里的白切肉,而且肥肉也能吃。对白切肉的喜爱一直保持到今天,现在仍然喜欢,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吃肉,而且可以完全品尝肉的香美。另一个是坨子(即肉圆,比狮子头小的多),因为这个禁得起饱,几个就可以吃饱,大人说的,但是对于我不行,我一口气可以吃十多个!而且还不饱!尤其是吃坨子后剩下的汤汁,盛碗干饭,倒入坨子汤,我的乖乖啊,给我皇帝我都不做!还有一个就是压食,现在这道菜几乎绝迹了,那时是头道热菜。类似于八宝饭,但是是咸的。米饭好像用鸡汤侵泡,然后在米饭上堆上瘦肉,鸡蛋皮子,乌子,酥鸡片等等,酱色的米饭配上这些斑斓的色彩,让人胃口大开。一个人拿起一个汤勺(我们家乡把调羹叫做汤勺),一口一口地朝嘴里挖。我对此菜极为钟情,每次都要挖许多勺子的,而且一定要看见碗底朝天才罢休。那种美味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尤其是吃到那些配菜和米饭在嘴里产生的浓香,所有的文字都难以比拟那时刻的感受,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吃过了,小时候经常跟着大人到亲戚家里吃八大碗,这是我的主要进攻对象!前些年小舅过70寿,在沭阳似乎尝到一些味道,但那仅仅是一点点,完全没有昔日的浓郁香甜。

    除了盛宴外,还得说些家常饭菜和小吃。我从7岁起开始吃大锅饭,大锅饭就是家常饭,与大人一样的。小锅饭从此便从生活中消失了,炖坏的搪瓷缸子被修补后,变成了舀水的工具,摆在水缸的搁板上。但是每次我去舀水,都会深情地看上好大一会,唉,要是还能吃小锅饭多好啊!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完全没有,要是哪天发热拉稀了,母亲还会做一些小锅饭给我们吃的。但是米吃的不多,挂面煮卷子(我们家乡馒头俗称)多,挂面里打个鸡蛋就是好饭,卷花里抓一把白糖也是好饭。总觉得没有那么搪瓷缸子里的米饭好吃。我大爷也说过,当然了,瓷缸子聚气,就香!他离开我们已经几十年了!但是他说的话,我都能记得,尤其是与吃有关的!他还说,猪肉搞什么东西弄能不好吃啊,就搞树叶子炒也好吃啊。我经常听他说,要是一辈子都能白卷子,死了棺材不要堵头子!每每回想起他说的这些话,眼泪都忍不住地落下,唉,那时真是太缺吃的了。大锅饭早晚都会喝稀饭,其实是玉米面糊糊,在玉米糊糊里掺上山芋干子,还能吃得饱。中午一般吃切面,手擀切面,我小时候不怎么喜欢吃,觉得没味。擀面一般都有男人来做,因为男人有劲,擀面有筋。女人就负责炸面汤,从菜地砍两颗时蔬,什么都可以,丝瓜,青菜,韭菜,番瓜等等都可以,切碎后,在热锅里用丝瓜瓤子沾点油,在锅里擦两下,然后就刺啦一声倒进锅里,锅铲子拨两下,放点盐,舀入生水烧开,把切好的面条放进去一起煮熟,一碗一碗的捞起,一家子就围着桌子稀里哗啦的吃起来。饭量大的能吃好几大碗。我大爷力气惊人,所以饭量大,一顿几乎吃掉一红盆(瓦盆)。条件好一些的,可能会有个大椒炒韭菜什么的,一般都没有,只吃面条,喝面汤。我那时虽然不喜欢吃面,但是喜欢喝面汤,特别是夏天的傍晚,挑猪菜回来,总会揭开锅盖舀两碗面汤喝喝。

    至于小吃是非常罕见的,主要就是油条,我们老家叫油鬼。我就是不清楚为什么叫油鬼,麦面炸的条条,与鬼有什么关系。不知在什么地方看到有记载,好像是民间为了驱鬼,就把面做成那鬼的样子,放入油内炸了,然后吃下去,这样鬼就不来害人了。吃油鬼是很奢侈的一件事,一般都是家里卖了什么东西,赚了钱,才会在街上买两根回来给小孩子吃。油鬼我是喜欢的,又脆又香,还能裹在饼里吃,本来只吃一块饼,因为有了油鬼的帮助,竟然可以多吃两块。记得那时候有个穿着破棉袄的老头,挎着个竹篮,隔三差五地会到我们庄子里来,拖着嗓子喊:油鬼喽,油鬼喽。那个声音简直就是一种诱惑,而且一听到这声音,就心情不好,因为想吃又吃不到啊。后来上高中,高一时候的个冬天,学校伙食也不好,老是喝白稀饭,吃白馒头,我吃得两眼发直,终于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鼓起勇气,用搌了多日的零花钱买了六根油鬼,一口气和着白稀饭吃了下去,结果因为稀饭太热,又是冬天,胃部不适,嘴里拼命生口水,不过这次的口水不是馋的,而是所谓的意外水,结果在回宿舍的路上,哇的一口,把所有的早饭都倒在路上!无可奈何地看着好不容易吃下去的美味又被倒了出来,不知是心里难受的,还是胃里难受的,眼里一下子满是泪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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