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威格在三十年左右的时间里写就的14篇历史特写被编纂成书,不同国家、不同时代的人一个个被描摹出来,熠熠生辉,他并不是只写伟大的历史人物,失败者、落魄者都是他的“朋友”,每一个人物他都注入感情地去还原,通俗易懂又富有感染力,这些历史的瞬间因此而吸引人,读来相当精彩。
第一个发现和看到太平洋的文明人、第一个铺设好连接欧美的海底电缆的人、第二队到达南极点而葬身冰雪中的人,这些人是探险家,富于冒险精神,倾尽全力追求着伟大的事业,正如到南极探险的斯科特所说,探险比舒舒服服待在家要好太多了,他们身上有不甘于平庸的火焰在燃烧,与自然的艰险和他人的反对战斗,与自己的内心斗争。中风后凭着毅力顽强恢复的作曲家亨德尔、晚年恋爱而不得的歌德、刑场上年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生命最后时刻摆脱家庭出逃的列夫·托尔斯泰、创作《马赛曲》的普通工兵上尉鲁热,他们是与茨威格身份类似的作者,探求他们的挣扎、生命中重要的时刻、思想的转变,让人深思,感同身受。列宁、西塞罗、威尔逊,投注了作者更多更深的对世界上战争、政体的思考,滑铁卢、拜占庭、黄金国的决定性历史事件是他反思的挽歌。
成功的人、失败的人,大人物、小人物,意气风发时、狼狈的瞬间……茨威格所选取的,多是历史的片段和短暂的时间,他说“历史是真正的诗人和戏剧家”,无法改变的令人惊异的事实充满戏剧性,而人性也在其中毕现。
他所选择的人身上,总是有着坚韧不拔的品性。人或许是渺小的,但一个人短暂的一生中能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去完成不可能的事、实践纯粹的理想,其人生总是如激昂振奋的乐章,让人看得到悲壮,听得见回响。每个人活过的一生构成了他个人的历史,也是心灵史、思想史、经验史,人性的光辉在其中闪耀,千百载之下还能引人共鸣,茨威格注意的,几乎都是这样的动人情感。
人性从来都是共通的,当名家大师用饱含感情的笔墨去触碰人物的内心,代入式地重现历史场景,我们很容易被感动,大概是出于信仰和高尚的品质,茨威格喜欢用“天主”的决定或保佑来阐释人物,显得很虔诚纯洁,也有点强加的神秘光环。智慧的头颅、坚强的毅力、高贵的精神……这些人如一颗一颗的明星升入历史夜幕,光芒或耀眼或微弱,但总照亮了近旁的天空。
可是,茨威格也像一颗流星陨落,划过夜空。他沉痛地在历史写作中反思,找寻着光明和希望,可经历过一战、身处二战远离故国的他对这个贪婪的争战的世界还是绝望了,他探讨西塞罗时期古罗马的独裁与民主,赞赏威尔逊孤身冒险企求和平的勇气,但他等不及无止境的黑暗自行褪去,决绝自杀将自己投掷于无际的黑暗中以作无声的抗议。历史的某些篇章总是让人唏嘘,总有一些人的人生终章有着动人心魄的壮美。
天边有流星坠落,像一滴悲悯人世的眼泪。
暗夜里有不息的星光,永远温暖着人心,守护着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