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璇
周六下午,我独自一人在家整理书本,却无意在书柜中发现了一个笔袋。
它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笔袋,而是美术专用的那种可以卷起来的。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长短不齐的铅笔,有尖的,有已经被用了钝了的。有4B的,有5B的,还有纸笔、炭笔,角落里还夹着块被斜切了的小小橡皮。
阳光无声斜进窗内,我用手在笔袋上一遍遍摩挲,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还是刚学素描那会儿的事了。
六年级,“爸,我要学素描。”“好,爸爸支持你!”
初一,“爸,老师说我很有天赋,希望我能继续学下去。”“行,但是要注意学习上不能懈怠哟。”
初二,“爸,我成绩下滑真不是因为学素描,我想继续学素描。”“你先搞好你的学习成绩再来跟我谈。”“爸,老师说我可以考七级了。”“别再跟我提素描的事。”“爸,我……”
曾经每周六上午十点准时来接我下课的那个人从父亲变成了母亲,曾经画完每张画都要向他炫耀的我开始学乖了,在他面前绝口不提素描。那些本该被他当成宝贝收藏起来的画,全被我扔进了书柜黑暗的角落。连考级报名都是母亲偷偷私下帮我报的。那个用尽毕生词汇来夸我的父亲,那个尽管一窍不通却愿意陪我一起练习素描的父亲,不见了。
直到考七级的前一个晚上。我在房间削笔,他走了进来,“笔不是这么削的。”他从我手上拿过美工刀。“左手食指抵在最外圈,然后把刀侧过一些抵在这里,注意不要侧太多,右手拇指抵着刀背,看好了笔尖。好,用点力往前一推,一定要把刀推到你看的那个点去。”
父亲因为工作的需要,经常需要用到铅笔,他从前也教过我,说这些都是他积累下来的经验,我却总掌握不好角度或力道。削得表面坑坑洼洼,及其不光滑。于是削铅笔都是他代劳,只是从那之后,都是我自己削的了。“丫头,我并不反对你学画画。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不得不放弃的兴趣爱好。但我总希望你分清轻重,你要的是什么。”暖黄的灯光吻着他的侧脸,“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他帮我把每支笔都削好,十来支,就好像曾经那般。
拉线,打型,细画,阴影,背景。
当七级证书送到我手上时,我并不惊讶。父亲什么话都没说,只递给我一本册子。打开,原来是他把我每幅画都做了小照片,从一开始稚嫩的几何到后来的水果蔬菜与瓶瓶罐罐,再后来成熟的石膏人像。岁月深深浅浅都在里头,我哭,他就说,“丫头别哭,我懂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骄傲!”
我扑在他怀里,豆大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