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精神分析五讲》第二讲​之《从语言的贫困到精神的悲惨​》

从语言的贫困到精神的悲惨

      使语言变得贫困​,将其简单化​,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了精神的悲催。不过,这有点类似某些家庭里面发生的事情​。这些家庭很自然的在某些活动领域​有优势,而在别的某些领域则没有​。这就是学校扮演的第三方这一角色至关重要的原因​,因为通过教授孩子们一些别的能治指和一些别的价值观​,学校填补了小学生在家庭封闭的圈子里发现不到的能指与价值​。

      不过,学校的问题是只有老师才有话语权,我不知道在贵国是怎样的情况,在法国​,孩子们只能提一些问题​,他们没有​被授权讲话​。我在学校里面听的最多词就是安静​。小学生在那里是为了积累知识​,当他提出程序外的问题时,人们就会对她说:“你以后会明白的,现在,站到角落里去​。”

      ​在分析室里,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因为分析室是一个这样的场域​:在那里分析师会说:这里没有“以后会明白的”,而有“也许你现在正在明白的​”。分析师具体化了一个位置​——在那里他不是话语的主人,孩子才是话语的主人​。拥有话语权的第一人,既不是父母,也不是老师或者校长,而是孩子​。在社会上,没有​任何其他的场域提供了相同的东西​。

      孩子是人,跟我们不一样的人​。只要在你们的分析室里,他就不是一个人们可以朝他​倾倒梦、幻想和观点的客体​。当我说一个人、一个外来的人​,这似乎无需解释​,但实际上问题就出在哪里​,因了知道面前​​有另外一个人,就必须接受寄居在我们身体中的陌生的部分​。必须承认我们不是我们自己房子里的主人​。弗洛伊德的表述是:在我们的身体上的某个东西让我们​说了些不可理喻的话​,做了些不可理喻的事儿​。与我们本来想说的,本来想做的背道而驰​。孩子的症状的矛盾​恰是促使其父母带其来到精神分析师那里的原因​,这至少给孩子带来了一个好处:通过某种症状,某种行不通,某种神秘的东西​,他证明了自己存在着!我尿床、我在学校里不肯学习、我偷小伙伴的东西​故我存在​。对于那些必须保留症状的人来说,这可能是他们的道理之一。因此症状对他们是宝贵的​。​孩子们观察并理解他们​周围发生的事情​。如果你们带孩子到博物馆去看现代绘画​,他们会看出你们再也无法看出的那些画中的细节。他们读得懂父母脸上浮现的各种表情​、父母的所思所想​所感都在那顷刻即逝的表情中尽现无遗。他们还能从父母的声音中听出各种不同的语调​。

      稍后我会给你们指出孩子们也有口误,孩子们能听出、修饰并质疑这些口误。他们也做梦并且勇敢地解析梦​;他们思考问题而且思路敏捷。简言之,他们并不缺少有效的方式,才能和勇气​去完成一次​是名副其实的精神分析​。当然,对于少数人来说这也是一种偶然——我信服并且同意是一种偶然给了他们​机会去体验精神分析​。既找一个专业的分析师,父母同意把孩子交给他做​分析​。

      那些孩子是一个不断变动的秘密世界的“信使”。他们彼此分享秘密,有时甚至连家人也不让知道​。实际上,我们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但我们却常常忽略​。

      他们脑海里的东西,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欢乐​,他们的知识,只有零星的认识。其余的我们只能臆测、想象。总之​,他们正在成为​的“自我”与我们所相信的他们将要成为的“自我​”​之间存在着一段距离​。在精神分析中,这一段距离得以探索和展示​。而因这一距离的存在,我们开始在论述时不再拒绝某些信息,我们无从知道片刻后会发生什么​,就像在讲座结束后你们向我提问​,在你们向我提问之前,我无法知道该回答什么​。

      ​当一个带有某种症状的孩子来到我们这里,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要去谈论他的​症状​。因为确切的说,孩子唯一不能言说的问题​,那令其沦入沉默的困惑中的问题​,就是他的症状​。如果分析是把症状当作孩子问题的核心,那么分析是完全有可能冷场,只得到沉默的回应​。因此,分析师可以和孩子谈论其症状之外的一切​。这是对分析有帮助的,如果我们给孩子这个机会谈论其想要谈论的东西​、让其欢喜的东西、一些令人吃惊的效果就会联翩而至​。一些决定性的话语就可能喷薄而出​,这些话语​会改变孩子​​生命历程、命运的轨迹​。我要给你们讲两个例子​。

        第一个例子要讲的并不是一个接受心灵分析的孩子,而是我的女儿丽雅​。她5岁的时候,他舅舅患病离世。兄弟的去世让丽雅的母亲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她变得沉默了​。几天之后丽雅向她提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你更喜欢哪一个?你死去的兄弟还是活着的我​?”这句话唤醒了她母亲​,让她把生存的欲望转移到女儿身上​,虽然​她的欲望的很大一部分还是伴随着她兄弟的死亡离开了​。渴望有人聆听,在一个主体不管怎样​要活下去的时候,这就是真正永恒的主题​。这个小姑娘不愿意没有母亲​,不愿意自己孤独的生活在沙漠里​。那一天,她能够表达出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去说的东西​。因为我们的一小部分已经伴随着逝者长埋在地下的​,因为当我们失去某个我们很爱的人的时候,我们就没法离开他​。就好像失去的爱必曾经有过的爱还要重要​。​

      当然,如果说丽雅能够说出这样一句话​,是因为甚至还在思考和说出这句话之前,她就知道会被妈妈所倾听和理解​。她和母亲业已建立起来的关系让他明白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他们之间只有隔膜​,丽莉雅甚至不会和​妈妈说话的念头​。而就问题的另一个方面而言​,丽雅的妈妈珍视这句话​,她告诉我这句话,和我谈论这句话,将其视为一件美好的又难以忘怀的礼物​。

      第二个例子来自一个6岁的小男孩​,他父亲在分析前15分钟对他说​:“那么​,今天早晨你要去见你的企鹅喽咯?”。你们知道企鹅的命运是很悲壮的​。​他们坚持不懈地拔长途跋涉​,最终抵达的目的地却依旧是天寒地冻,风雪弥漫​。这就是他们的整个生活​,在我看来这绝不是惬意的生活​。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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