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我总是在那个寂静的午后,躺在大门洞里那些用长短不一、灰红各异砖头砌成的地面上。身下的凉席由于我汗液的长期侵蚀都变的有些灰暗,凉席破损的边缘承载了它的卓越功绩。几乎我的整个幼年时候面对那炎炎夏日都是在它的身上度过的。大门是开着的,不时会有风穿过门洞吹在我的身上,顿时会感到丝丝凉意。也许是年少不知愁滋味,虽然院子里的枣树上知了叫个不停,远处还可以隐约听到池塘里青蛙的叫声。但总是可以在这凉席上快速的进去梦乡。每当我熟睡的时候,母亲总是坐在我的身旁,轻摇着手中的蒲扇,驱赶那些伺机想要叮咬我的蚊虫。母亲的手是很巧的,用了几年的蒲扇被母亲用碎花布条包裹了起来,在我眼中都有些工艺品的感觉。母亲的手时不时会抚摸我的额头,也许是为我擦去渗出的汗水。儿时的梦是我和小伙伴们如脱缰的马奔跑在田野上,手里的竹竿挂着一连串呱呱直叫的蛤蟆,飞舞的蝴蝶落在我的鼻尖上,直直的看着我,我笑了它也笑了。儿时的梦是我独自的走在旷野上,看不见路也分不清方向,风乎乎的刮着,漂浮的黄沙遮住了太阳,黑色的虫落在我的鼻尖上,它对着我笑露出了尖尖的刀牙,我笑不出来,我奔跑着,可怎么也甩不开它。它依然站在我的鼻尖上,我害怕我要呼喊,可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锁住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就当我绝望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拍打在我的身上,另一只手捉住我鼻尖上的黑虫扔向了天空,那只对我笑的蝴蝶又落在我的鼻尖上,我笑了它也笑了。
年纪稍微长些,父亲便要去看守瓜田。瓜田位于我家的东南方向,二亩有余,是父母早些年种下的。那时地里的粮食打的不多,又要供我们姊妹几个上学,为了家里有些盈余也能积攒我们的学费,便种下了这二亩瓜田。我起初不愿去看守瓜田,夜深人静总是心里感觉有些还怕,但拗不过父亲,我是姊妹中唯一的男丁,父亲总是希望可以培养一些我的男子气概。可我却生性有些胆小,去个厕所都要不断和家人有个说话,生怕别人走开似的。现在想来都觉的可笑的很,也有些汗颜。父亲是严厉的,他的命令只能执行,我在瓜田里的落脚地就是一个瓜棚而已。一个拱形棚放了一张铺了破凉席的床就是我的安身之处,凉席还是我那张破凉席,母亲怕我受蚊虫的叮咬,便给我起了蚊帐。在这空旷的田地里,微风阵阵,也不时可以感到有些凉爽。前半夜我是睡不着的,总是感觉田地里有些动静,也确实有些动静,蛤蟆叫,蛐蛐鸣,还有那蚊子嗡嗡的乱,就像杂乱的曲搅的不得安宁。那时我在想或许还有猹,这个凶猛的动物,最是可怕,都没见过是个啥样子。白天课文里有这种东西,凶猛的狠,钢叉我是没有的,手里只能紧紧握着一把木棍,这是我早上刚刚掰断一颗小杨树苗,为此还挨了一顿父亲的胖揍。想想能对付那凶猛的猹,也就觉得值得了。我瞪大了双眼,看着那金黄的圆月慢慢的变成了血色。瓜棚刮过风也变的有些阴冷,我似乎听到了有什么动静,嚓嚓作响,声音越来越近,我知道是猹来了。我握紧了木棍,不断告诉着自己,勇气!那动静越来越近,我的脚都已经可以感觉到那种毛毛的压迫,慢慢的爬到我的身上。我要反击可我身体却似乎失去了直觉,变的麻木,握紧的木棍也失去了作用。一个浑身是毛的东西爬在我的身上,露出它的獠牙,“怕吗!”这可恶的贼东西竟然讲出了人话,“我不怕你,哼!”我瞪大了双眼对视这它,“很好很好”我依然对视着它,我绝不屈服,我身上的重量变的越来越轻,手脚也慢慢有了知觉,我歪头看了看天空,那轮圆月已变的金光色。
迈出考场的那一刻我的心变的平静了。经历了那么多日夜失眠的痛苦,都在交卷的那一刻化为乌有。回望那已经逝去的日日夜夜,我是痛苦的,压力让我有些窒息,那些日夜里没有梦,准确的说是没有了我的梦,在那些不属于我的梦里,永远是被考试被试题占据的,有段时间我都会觉得我的身体快要被撕裂了。我仰望天空,发现天空是那么的蓝,还有几片白云,云很白,多少日夜以来第一次看到它的白,我欣喜。那天晚上,我们大家去了我们以前都不可能去的餐厅,那是我的第一次喝酒。第一口喝下去,给我的感觉是辛辣的;有点涩涩的苦味,第二口喝下去我觉得有那么一点甜味;第三口喝下去同学问我啥味?我说那个混蛋给我换成了水!同学笑了我也笑了,那一刻我们笑的很放肆。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各自回到家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滚上的我的床。我不知道那时到底是几点,更不知道父亲看我的表情会扭曲成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那晚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妻子躺在我的身边,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和妻子是相亲认识的,认识她之前我已经独自一人待了许多年,也见过一些女孩,缘分就是一种不期而遇,不刻意,不抢求,和你相伴的人被你遇到时,她的身上会散发出只有你才能闻到的味道,这种味道就叫吸引。现在我看着躺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孩,我依然可以闻到她身上味道,只不过现在它的名字叫彼此拥有。妻子对着我笑,我也笑了,我知道这是我今后一生都要陪伴的人。她说关灯吧我说好,房间里暗了下来,但我可以看到妻子面庞,那双明亮的眼镜透着光亮。我没有告诉她以前我都是开灯睡觉。我对黑暗有种恐惧,几年前同事车祸冰冷的躺在了殡仪馆里,我忘不了他躺在那里的样子,让我知道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像树叶一样,随风飘落。自那以后我变对黑暗有了一种恐惧,因为黑暗里是那么的冰冷,冰冷到没有一点温度,可这时我身边是有温度的,也是温暖的,虽然只有37℃但足以让漆黑的夜变的温暖。那夜我做一个很香很甜的梦,妻子没有在我的梦里,梦里的东西是虚无的,而她确实真实的,真实的躺在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