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今追昔话证章……
疫情期间封控严密除了当志愿者,卡口执勤采访宣传先进事迹外,宅在家里又翻腾出老物件来,目睹斑驳陆离不再鲜艳夺目的军功章,家父家母生前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家父家母都是45年参加革命的老八路,曾经参加鲁中军区老二团打鬼子,讨伐吴化文,鲁南,莱芜,孟良崮,豫东,淮海,渡江战役,解放了大上海。当时26军是九兵团主力,是作为解放台湾第一批渡海登录作战尖刀部队,在浙江沿海苦练滩头登陆作战的。后来时局变化,朝鲜战争爆发,家父就随26军50年出国,抗美援朝参加了长津湖战役,打了水门桥战斗,和四次、五次战役。九死一生,负伤累累,被国家民政部评为革命伤残军人,获得了中央军委授予的金质“胜利功勋荣誉奖章”。家母也是建国初期的建设社会主义积极分子,尽管不是纯小脚,是“放脚子”,也是颠颠地跑前跑后,参加互助组,代耕组,合作社工作,是黄庄区有名的妇女干部,参加了全省妇女表彰大会,授予了证书证章。
家母老家是杨家大峪,40年为闺女时就加入了共产党,比家父入党还早,老积极了。当时还没有沂源县,属蒙阴七区,抗日最艰难时期,鬼子汉奸扫荡频繁,鲁中军区根据地急剧缩小,被称为“一枪能打透的根据地”。杨家大峪是蒙阴县抗日民主政府最后的堡垒村,俺老娘家境殷实,开明厚道,蒙阴县长杨荆石就长期驻扎在杨家大峪俺老娘家里。八路军共产党也是找富裕开明户啊!至少饿不着肚子。当时家母就灵头乖巧,积极上进,经常给杨荆石送情报,站岗放哨,摊煎饼……
大闺女白天为党工作,晚上俺老娘就强行给家母裹小脚。杨荆石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曾经就读于徐悲鸿校长的上海美专,见了就开导说:嫂子,不能给姑娘裹脚啊!影响发育,人家城里姑娘都放脚上班。俺老娘听后说:城里是城里!俺没见过,俺是山里的闺女,不裹脚连婆家都找不上!
后来,跟随杨荆石抗日的祖父,时任蒙阴县抗日民主政府教育课长,22年毕业于省立第四师范(泰安)也是文化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37年全面抗战前,祖父的国画还曾随山东名画家赴东瀛展览。祖父是文化人,懂得科学,自家门口普遍身材矮小,就想找亲家要找大个子,俺老娘们里个子高,于是家父家母的姻缘就成了。
家父高小毕业,45年参加八路军就成了知识分子,一参军就进入了鲁中军区卫生学校学习,这也是老人家九死一生的原因。家父健在时常给俺啦战争年代的惨烈故事,回忆起开封睢栖和淮海战役,战况紧急伤员剧增,手术器械敷料不够,就把老百姓的木锯,被单大锅煮煮,就给战士截肢包扎用。
家父老上级有开国上将王建安,王一平,中将张仁初,少将李耀文,高文然,曹普南等。
参加长津湖战役,尤其是打水门桥,数次炸毁,又数次被美军修复,最后也没拦住美军陆战一师的逃跑。家父悄悄告诉俺:仗着没拦住陆战一师啊!水门桥真彻底炸毁了,如果真拦住了,美国鬼子也就和咱们都拼了命,26军也就全突突了,剩不下几个人啊……
说到此,家父的眼圈是红红的……
长津湖战役26军没打好,有种种客观原因。但在事后的九兵团高级干部总结会上,司令员宋时轮却大发雷霆,扬言要撤销26军番号!有“张疯子”外号的张仁初军长,当时就拍案而起,历数宋时轮瞎指挥,并怒怼曰:26军番号是毛主席定的,你宋时轮没权利撤!你也撤不了!
堂堂军首长会上,敢于公开叫板直接上级司令员的,也就是张国焘手下的红四方面军悍将——“张疯子”敢为!
这事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张仁初也没受处分,26军也没撤,并且历经数次裁军都还保留下来了,现在是80集团军,这是后话了。
四次战役家父感染了美军细菌战斑疹伤寒,高烧不退,奄奄一息。当时,正值李奇微的礼拜攻势,志愿军十分被动,有被联合国军合围聚歼的危险。26军从朝鲜东部的狼林山脉撤退,环境险恶,行动迟缓。军部急了眼,为了加快行军,丢卒保车,准备把奄奄一息的重伤员掀到山沟里,生死由命……
可是从鲁中山区走出来的老战友高本湘(发小高林这厮令尊)、林范红(华野三级女战斗英雄,26军红军团226团长王晓强之妻)、刘策忠、徐爽厚、徐杰等说啥也不舍弃家父。硬是抗命,用担架把家父抬了回来。从此结下了生死之交。
五次战役,西方山斗流峰战斗,也就是上甘岭战役的前期(其实26军是上甘岭战役的老师,比15军打得早、打得好)。八月十五中秋之前,我们老葛家在26军76师一块的有三个人,其中和家父同名的也叫葛敬新(烈士陵园纪念碑刻上有),但是辈大,家父和另一位同辈。辈长的当时是炮连指导员,知道第二天拂晓就要参战了。晚上爷仨趁着冰冷的境外晓月吃了顿异国团圆饭,长辈就对家父开口了:大份里(家父行大),明早我们连就要率先炮火准备和美军硬杠了,这一去回不来了……等回国后,你生还的机会最大,回到丈八丘给你大奶奶捎个话!她儿没丢人啊……说完,长辈就把酒盅一饮而尽,摔在地粉碎。
果然,第二天拂晓26军76师225团炮连一个急促射后,美军的炮火接着就跟随空中侦察机定位,反击过来,整个阵地全覆盖,长辈和全连人装尸骨荡然无存……
战争是何等惨烈啊!但我们的将士却视死如归,赴汤蹈火,慷慨赴死!最终还是将联合国军打回三八线以南。
伟人当年决策抗美援朝是顶着巨大压力,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思前想后,才下定决心打这场新生共和国的立国之战、立威之战和立信之战的。用老人家形象的话说这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后来连我们抗美援朝主要对手、犹太人、美利坚合众国国家事物安全助理——基辛格博士都深邃的感叹道:“朝战对中国而言不只是平局,它确立了新中国作为军事强国和亚洲革命中心的地位,它还建立了新中国作为一个令人敬畏的对手的军事威信,在以后的几十年中,这一威信始终不坠。”
诚然抗美援朝也是新生共和国付出了巨大的民族牺牲。1953年7月27日,中朝联合司令部发表了战绩公报:自1950年10月25日,即中国参战日至1953年7月27日停战,中朝联军共计伤亡失踪62.8万多人。志愿军方面,共计伤亡失踪366145人,其中阵亡115786人,负伤221264人被俘用用失踪29095人。此外,志愿军因事故牺牲20929人,病亡4909人,共计牺牲141624人。1953年7月27日,中朝联合司令部发表的战绩公报中,同时公布了歼敌人数,包括毙、伤、俘敌,共为109.3万人。这个数据,比美国当年10月公布的美联军伤亡失踪人数还少38.1万人。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志愿军公布的数据比较真实,尤其是歼敌数相对保守。
对于美联军的伤亡人数,我们姑且以1953年10月美联社公布的数据,作为计算依据。
中朝方面公布的109.3万歼敌人数中,其中志愿军单独歼敌71.8万人,占歼敌总数的65.7%。把双方统计的38.1万差额加进去,同比例折算,志愿军歼敌数应增加25万人。这样,志愿军歼敌数应为96.8万人。
与美国“朝战退役老兵纪念碑”上所刻的数据做个对比:美联军伤亡总数为225.6万人。大家都知道,整个朝战期间,大仗、恶仗主要是志愿军打的。尤其在抗美援朝的运动战阶段,朝军兵力很薄弱。上述志愿军96.8万歼敌数,还不到美联军伤亡总数的一半;按志愿军自己统计的71.8万歼敌数,不及美联军伤亡人数的三分之一,似乎不合逻辑。只能说,志愿军统计的这个歼敌数过于保守了。
也就是说,志愿军96.8万的歼敌人数,只是底线,只会多,不会少。
就拿这个保守数据,志愿军歼敌96.8万人,自身伤亡36.6万人,敌、我伤亡比例为2.64:1。即使按志愿军自己统计的71.8万人歼敌数,敌我伤亡比例也近2:1。
要知道:这个伤亡比例,是美联军拥有巨大海空军优势、火力优势和后勤优势下取得的。当时,美军一个军拥有75毫米以上火炮1428门,坦克430辆;而志愿军一个军75毫米以上火炮仅198门,没有坦克。美军在朝战还投入1100多架作战飞机和300多艘舰艇。
而我们志愿军将士,以坚强的领导、明智的战略、大无畏的精神和高超的战术,以落后的军事装备和捉襟见肘的后勤供应,不仅战胜了以世界头号军事强国为首的17国联军,还打出3:1左右的伤亡比例。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战绩!
正是志愿军将士的浴血奋战,勇挫强敌,震慑了列强,新中国才赢得了长期稳定的发展环境,也让我们这些后辈无比自豪。
可惜,为党为国为民辛劳一生的家父家母,因积劳成疾早早于九十年代末,本世纪初就驾鹤西去了。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无非是有人早已为我们负重前行罢了!
当下我们抗击疫情何尝不是如此?
家父家母对子女教育很严,要求一辈子坦坦荡荡做人,公公正正做事,遵章守纪,不投机取巧,俺也是自觉遵从父母命,克己复礼,不忘初心,不负韶华。担任第一书记十年,下派的都是县内最软弱涣散、问题成堆、集体上访严重,在派出单位和党委政府正确领导、倾力支持下,俺沉住气、挺住腰,团结依靠最广泛的党员群众,细米扒糠、抽丝剥茧、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最终都排除万难解决了长期以来制约村发展的老大难问题,使这些问题村都步入了正轨,有的还迈入了红旗村行列。
十年来,连年考核优秀,连续被县委表彰为“服务群众好书记“荣誉称号,2021年仅市以上摄影作品就获得了五次之多,宣传了沂源、扩大了影响力,也为解决农民群众卖果难贡献了力量。
今天的中国,已不是积贫积弱,任人宰割的东亚病夫了。要是老人家健康活到当下,该享多少福气啊……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总是很骨感。
还是用杭州灵隐寺山门上的楹联来结束对家父家母的追思吧:
人生哪能多如意,
万事只求半称心!
愿天国里的家父家母和所有华夏儿女一道无忧无虑、国泰民安、繁荣富强、吉祥如意!
清明节前不孝子仁者乐山观天下一挥而就不更一字矣……
二〇二二年三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