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有情况,”小远放下办公桌上的电话后急匆匆的跑到办公室门口说,“下午一点下沙开元明都1607号房房间内发现一具女尸。”
“准备出警,”陈队从办公室大步走出,手上正围上他深蓝夹灰格子的围巾,“樱子联系一下技术部外勤,孝成你开我车去把老郑接过来,他今天跟我说腿脚不好没来上班。”
老郑是队里最老一辈的法医,是队里的高级主任法医师,和陈队同级,虽然现在队里的小林是老郑一手带出来的,但碰到棘手的案子,基本都是上的老郑,用老郑的话说,死人见得多了,早没把这些烂肉当成人看了,就当是昨天剩下馊掉的肉,看着还能觉得碗里的饭更香些。孙孝成的第一直觉也是和陈队一样的,这是近半个月来第四起连环杀人案,女性,酒店,案发地点周围有酒吧等夜店设施。所以当陈队让他去接老郑的时候,便与他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很快在文三西路接到了老郑,开车路上,“老郑啊,这两周前三个死者第一个和第三个是在椅子上,第二个在床上对吧,但尸检报告死因你写的都是体位性窒息,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能有啥想法?体位性窒息就是比机械性窒息死的更痛苦点,都是以一个阻碍脑部供氧的姿势很久很久导致窒息而死,这侦破案子是你们刑侦组的事儿,我们技术部和法医就是给你们打打下手,你说说,我这半年就请了这一天假啊,还给我拽了出来,你说那个姓陈的小子是不是个东西?你不知道我这小腿子骨这几天有多疼,湿冷湿冷的,这杭州真不是我这种老头子该呆的地儿。”
“别啊,郑叔您今年才50出头点儿吧,这没个十年你可退休不了,我看陈队也没有同意让您退居二线的意思,这周要不我陪您去看看腿脚呗?”
老郑和老张是孙孝成在局里最喜欢的两位长辈,老张是以前滨江支队的支队长,跟老郑交情最好,老张在陈队担任支队长以后就退居二线了,然后开始带孙孝成这个徒弟,也老带着老郑一起和他师徒俩喝酒打牌,看得出来老郑挺羡慕老张那样的清闲日子,但没办法,法医部不像行政部人手这么多,一把老身子骨还是每天要待在像地窖一样的地下办公室里。
后一路一路无话,毕竟属于上班时间,不可以跟平时私下喝酒聊天那般轻松,但死者尸体在阳台这一线索让孙孝成有了很多想法。因为前三次的犯罪让队里确定,凶手属于心理变态的无目的杀人,大概率是为了满足某些变态的心理需求,所以都会把受害者绑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等死者清醒再下手,但显然凶手不会把死者绑在阳台上,那样太显眼,也很难防止被害人清醒时大声呼救,所以如果死者尸体在阳台上,就并不能满足凶手心理需求,所以有可能是凶手在死者无法反抗接近死亡时,任由受害者爬向阳台,亦或者是死者并不能达到凶手满足心理需求的条件,就直接不施虐便杀害了。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死时没有捆绑,有挣扎的痕迹,那就更容易留下凶手的线索。
待孙孝成到时,支队已经拉好了警戒线。
死者尸体手脚被捆绑在椅子上,和之前几个一样,头部仰靠着倚在椅背上,眼皮半开着。
“真是他妈的见鬼了,这女的又是一个人开的房间,监控也又是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陈训秋把嘴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熄灭了,“你说这凶手怎么这么邪乎?这到底怎么杀的人?”
“阳台。”孙孝成瞥了一眼陈队丢在地上的烟,又看向阳台,他一眼就觉得这个阳台不对劲,现在已经极少有酒店是自带有一个露天式阳台,他记忆里只有那个凤起路地铁站对面的花园酒店是有阳台的。
“阳台怎么了?”陈队问。
“之前三位受害女生都是死在没有阳台的密闭房间里,但这个受害人的房间里却有一个阳台”孙孝成转头问樱子,“死者身份出来了吗?”
“出来了,根据技术部比对,死者名叫赵敏霞,35岁,离异,老家在安徽毫州,没有固定工作,三个月前在星聚会ktv开始上班,住在附近出租屋里。”
“35岁?之前那几个年龄可都没这么大啊?”陈队说,转头问的老郑,“怎么样,看得出来怎么死的吗?”
“机械性窒息致死,和之前几个一样,但又有些古怪,又和之前那几个不太一样,”老郑眼睛皮用力的紧闭,他每次想什么事儿都这样,好像脑子使劲就得脑袋上所有东西都使劲似的,“啊对对对,之前几个死者都是服用了艾司唑伦之类的麻醉型药品,但是你们看,这个死者面色泛紫,瞳孔扩散,四肢肌肉僵硬,这都是和之前不一样的,而且脖子上还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具体情况还是要带回去解剖了药检了才知道。”
“这就说明凶手完全颠覆了之前的作案习惯,孝成,你刚才说阳台,你想说什么?”陈队问。
孙孝成走到阳台上,认真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把手放到深绿色的玻璃围栏上的扶手上,扶手是四分之一个扇形上有许多整齐又小的长条凹槽纹路,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思路。
“今天发现尸体的保洁在这里吗?”孙孝成问屋里的小远。
“在的,在门口,正准备带回去做笔录。”
“麻烦叫他进来一下。”
走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短发女性。
“有两件事跟你确认一下,这层楼以前都是你打扫的吗?”
“不是的,警察同志,是我和另外一个人换班,我今天中午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就看到看到这个人坐在椅子上,结果走近一看已经死掉啦,这房间的东西我是一点没动啊 ,我知道要保护好第一现场,我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儿啊警察同志,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我都会好好配合的。”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配合我们的好群众,别紧张,我只是问问你今天打扫这间房间的时候打扫过阳台吗?”
“还没有,阳台我连走都没有走进去过。”
“那你打扫房间的顺序呢,能告诉我一下吗?”
“哦哦,警察同志,我是从中间那个电梯上来的,先打扫的左边那这房间,然后来的这边,是一间一间过来的。”
“那也就是说隔壁右边的1609你还没打扫对吧?”
“对的,警察同志。”
“你有钥匙对吧,去带我看看吧。”
陈队樱子跟着孙孝成走进1609,陈队问:“你是觉得凶手是从隔壁的房间过来的吗?我们已经查了,昨天1609和1605都没有人入住。”
“不是,”说完他走到阳台,摸了摸阳台的围栏的扶手,是刚刚没有的一手的灰。
风吹过喷泉广场旁的光秃树木,发出呼凝重呼吸般的声音。金沙湖里的鸭子把头深深的埋在羽毛里,从发着黑色鳞片光泽般的湖面上漂过。开元名都酒店的露天游泳池空荡荡的,里头只有成堆的腐烂树叶。这地方似乎被永远遗弃,宛如失落的世界。空荡荡的风在深邃的游泳池里卷成旋风,在数十米高空的阳台上唱着单调的丧歌。阳台在夜空中,宛如一座绞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