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中校园的北侧有个大操场，操场西边有一排杨树，高高的，很好看。操场有标准的400米跑道，也许是因为活动的人太多，中间的足球场总是光秃秃的，只在边角有些零星的草皮。
每天放学以后，对外开放的操场上很热闹，有踢球的，玩闹的，还有体育生苦练长短跑的，用布带拴在腰上拖着个大石块猛跑。
除了这些同学以外，还有一种学生，有校内的，也有外校的，是那种比较厉害的，会点拳脚的，或是在社会上有些朋友的，相比其他人，我的注意力更容易被这些人吸引。
这些厉害的学生，一般都很有气质，也很有特点，其中一位中等身材的哥们尤其特别。
他喜欢斜跨一个黄色书包，书包上用红线绣着拳打淮南，脚踢淮北，常在众多能人中逛来逛去，像是在交际，又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实力。有一次，他在潇洒地展示了两下拳脚功夫后，竟然又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明晃晃的，我远远地看到，很是开眼。
当然，这些厉害的哥们，远不止看着厉害，行动起来也一样，也是非常火爆刺激。
印象最深的一次，六七个人，手拿短竹竿，木棍，互相打得不可开交，我和别的同学们在圈子外围观，打斗很激烈，旁观的人却一点也不害怕，只是看着热闹，啧啧赞叹。
有被击中的，鼻子打出血的，则退到圈外整理一下，别人也就顾不上打他了，依旧在围观者的圈子里捉对拼打。这应该是群殴的范畴，当时我还没听说过群殴这个名词，不过很快，我就听到了。
二
那是一个半下午，放学后，我和两三个熟悉的同学，在操场的西南角席地而坐，随便扯着些事情，当然都和学业毫无关系，一般都是说，谁谁好厉害，谁谁昨天又和校外来挑衅的干了一架，占了便宜。
因为我们中间的许同学就是那种比较厉害的，身材高，力量大，不是我等弱小可以抗衡的。他总是知道很多这样的最新江湖消息，听着很是过瘾。我呢，就躺在那里顺便练着总也不成功的鲤鱼打挺，又被许哥一番嘲笑。当然，他嘲笑我的还有很多，例如还常嘲笑我在和同桌女同学斗嘴吵架时总是吃败仗，没有一点男子汉气魄。
这时，远远走过来一人，细看竟是我的小学同学小超，一个从小跟着武警哥哥练过武术的家伙，家里有大大小小的练拳沙袋好几个。
小学时，他和一个练过螳螂拳不服他的同学约好切磋。在小学教室前的空地上，两人先是正儿八经走着八卦步，互相盯着凝重地绕了几圈，看看对方虚实，然后一人白鹤亮翅，一人螳臂半举拉开架势亮相，把我们几个小伙伴看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
双方近身，两人双手竟然对攻一处撞到一起，也许是各自心里认为对方功力不弱，又或者是英雄惜英雄，双方竟然哈哈一笑，握手言和了。我们几个围观的甚是不过瘾，不过也只能作鸟兽散。
比武不久，我们几个崇拜小超的弱小，每天早晨三点就偷偷爬起来跑到很远的公园里跟着小超学拳，上课只能呼呼大睡，被叫了家长，屁股被老爸狠揍的事就不多说了。
三
小超走了过来，友善地给我这个老同学打了个招呼，可是不知是碰巧还是两人本就犯冲，他的眼神和我那个厉害的初中同学许哥对上了。
强人的眼睛是不能随便看的。在两道如电的目光碰撞之际，许哥不知是为了啥，竟张口低声粗粗的说了句，群殴，还是单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群殴这个大词。
我那从小习武的同学小超愣了一下，目光并未离开，冷脸蹦出俩字，都行。
我赶紧打圆场，都是朋友啊，别闹。可是，他们之间的气场应该已经起了严重的冲突了。
我小心劝着，让小超先走了。我们几个又在操场逗留了一会，也回去了。
四
不巧的是，回去的路上，我们又碰到了小超，因为，他的家就住到附近，当然，也许是他候着我们也不一定。
两个人的眼神，又硬生生地碰上了。这次，我已经没有说话的资格了，两个强人相遇，只能用强人的方法解决了。
两人开始推搡起来，不停地推搡，却也没有更大的动作。表面上看，双方不分上下，可是推搡着推搡着，我就隐约感觉气氛不对了。从小习武的小超果然更厉害些，他每一次都能奇准地推搡到苏哥的脖子上和脸上，动作不大，但是下下听响，力道应该很大。这边许哥估计一伸手就知道遇到高手了，虽然个头更高些，气焰却明显弱了下来，可为了面子也得勉强对抗着。
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拉架的，估计是这里小冲突见多了，见怪不怪了，再加上只是推搡，毕竟没有打起来。接着，小超又看似平淡地推搡了许哥一下，这次我终于看出来了，那看似推搡的动作，却更像是一掌劈在许哥脸上。
许哥的嘴角开始流血了，围观的人终于有人拉架了，我也顺势挤到他们俩中间，隔开了他们。这时，许哥用手在嘴边摸了一下。我看到他的手掌心里，一颗断牙沾着血。
后来许哥就很少打架了，不过也不是去好好学习，而是琢磨着弄武器了，我们去他家参观过，在钢管里面前端放上钢砂，后面填上火药，一炮下去，把木板轰了个大洞，威力令人咋舌。
五
并不是所有的打架都有身体接触，记得一次，有两人在操场附近约架，先是互相对视着，狠狠地看着对方，就在准备开打的当口，其中一方突然发现对手还有几个帮手也凑了过来，只见他突然转身，迈开长腿，异常矫健地撒腿跑开去。
对方几个人猛追，我远远地看，撤退的那一位跑的太漂亮了，太快了，半分钟后，已经没影了，追的人速度明显差得远，只好悻悻然作罢。
后来我曾经苦练一段时间跑步，就是受那位能跑的哥们影响，关键的时候，跑得快，太重要了。
工作多年后，过年回家，去到操场上看看。突然看到一排挖土机停在操场边上，附近有些建筑已经被推倒了，旁边墙上贴着一张公告，说的是这附近全部拆迁，望大家原谅之类的话。
我转头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即将消失的操场，在那里，我和那些同学，那些哥们的身影仿佛还在那里。
小超、许哥、那些厉害的同学、那些如我一般文弱的同学，还有和我斗嘴吵架的女同桌，他们小时候的模样都还如此生动地刻在我的记忆里，刻在我的心里。
他们陪我度过的那些时光，虽然有些纷杂，有些混乱，但却是我最难忘的，也永远不会忘的一整个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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