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家里四条腿的伙伴——泰迪阳光,和往常一样早早就趴到我们床边,现在已经酣然入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刚才拿遥控器时撇了一眼,看到它横卧在地板上,头枕着我的拖鞋,大耳朵如同自带的眼罩一般挡住了半个脑袋,睡得真叫香。估计再睡一会儿,它就会翻过身来,四爪朝天,扭曲着身子把腹部坦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往常它睡得惬意时常常这个姿势呢。
我在床上读书。住楼房不比平房,听不到秋虫的歌唱,只有空调呼呼的风声扰动着闷热的夜。
忽然,我听到了一阵呻吟声。寻声找去,居然是阳光。它还是安静地侧躺着,除了头有点抽搐没什么异常。它怎么了?
“没事,它做梦了。”妻子说。
“它还会做梦?”
“不是第一次了,你没注意。以前做过好多次了。”妻子解释道。
我有些愕然。
以前我真不知道,小狗也会做梦。也许是自己太迂腐了把,古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之说,现在当然会有“子非狗,安之狗之梦了”。我们人类总是自诩为万物之灵,其实万物皆有灵,只是我们自视太高不肯承认罢了。
想起两个真实的故事,就在我身边,都是我的亲人们经历的。
一个故事的主角是狗妈妈。二姑家曾经养过一只小狗,好像就是一只土狗而已,有点凶,所以平时都是用绳子拴在院子里。夏天,土狗生了一窝小狗,当了妈妈。过了几天,二姑一家人有事都出去了,土狗就拴在院子里守着她的孩子们。没想到这天下了大暴雨,可怜的土狗和她的孩子们无遮无挡,等二姑她们回来时几只小狗都已经被淋死了。“从那天以后这只狗就再也不吃不喝,就趴在它小狗待过的地方一动不动,一直到死。它是心疼死的啊!”二姑给我讲这个故事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她的声音依然有些哽咽。
另一个故事的主角是两只鸟。它们是弟弟家养的宠物,在弟弟家的阳台上住了七八年,养育了无数的子女。鸟的寿命也就是七八年,去年其中一只寿终正寝,另一只就守候在它的身体旁,也是不吃不喝,几天后也死去了。据弟弟说,死去的时候两只鸟紧紧贴在一起,他看了心里难受,专门找了一个漂亮的盒子将它们放在一块合葬了。
金泰和五年已丑,十六岁的元好问在赴并州应试途中,听到一个悲婉凄凉的故事——汾河畔,一双雁儿嬉戏,一只大雁不幸被猎人捕获,继而被杀;另一只脱网之雁悲鸣不已,不忍离去,竟撞地自杀以殉。雁儿殉情的壮举感动了元好问,于是他买下这两只死雁,将它们合葬在汾水河畔,垒石为丘,号“雁丘”,并题了一首《雁丘辞》,曰: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别离苦,是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
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
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以前读到这个典故,心里还有些怀疑,以为是诗人们杜撰出来的。后来我听到这两个故事后相信了。万物皆有灵性,在它们面前我们人类是要汗颜惭愧的。人性之善固然光芒万丈,而人类之恶呢,在我们几千年所谓的文明历史上也一直如影随形,从未消失。有人说动物的所谓灵性不过是本能,可动物出于本能去爱子女、爱伴侣,爱到生死相随的地步。有思想有感情的人类啊,又有多少可以做到呢?动物也有凶残的一面,可是那是出于自卫或者生存需要,那是真正的本能。而人类呢?我们在吃饱喝足后去打猎,只是为了取乐而已;我们污染环境浪费资源,只是为了满足挥霍享受的欲望而已。人类的贪心,正在把这个星球伤害的千疮百孔。为了满足人类的生存,我们已经灭绝了大部分的生物,而剩下的也正在走向灭绝的路上。
也许有一天,这颗曾经生机盎然的星球上,只会剩下人类这个物种孤独的活着。
我们独居生物链的最顶端。万物皆有灵性,只有人类把自己高高置于自然界之上,妄图占有操纵一切,这是智慧?还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