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仝家中自着人去上州里使钱透了(使透了三个字,说的是这一路银子花下去,每个一两千两打不住啊。朱仝为了雷横,也算豁出去了),却解朱仝到济州来。先为了雷横花了很多钱,现在还是因为雷横,把自己弄进来了,还是花了很多银子上下打点,雷横何其幸也,交到了朱仝这样也给好朋友,其仁至义尽也。当厅审录明白,断了二十脊杖,刺配沧州牢城。朱仝只得带上行枷,两个防送公人领了文案,押送朱仝上路。家间人自有送衣服盘缠,先赍发了两个公人。当下离了郓城县,迤逦望沧州横海郡来。
到了沧州,知府看了见朱仝一表非俗,貌如重枣,美髯过腹,知府先有八分欢喜。便教:“这个犯人休发下牢城营里,只留在本府听候使唤。”当下除了行枷,便与了回文,两个公人相辞了自回,朱仝自此就住在了府中,每日只在厅前伺候呼唤。那沧州府里押番、虞候、门子、承局、节级、牢子,都送了些人情,又见朱仝和气,因此上都欢喜他。从这一点上看,朱仝家里还是很有些钱的,上下打点一番花费也不是个小数目,一般人家还真承担不起。忽一日,本官知府正在厅上坐堂,朱仝在阶侍立。知府唤朱仝上厅问道:“你缘何放了雷横,自遭配在这里?”朱仝禀道:“小人怎敢故放了雷横,只是一时间不小心,被他走了。”知府道:“你如何得此重罪?”是啊,当时渎职罪可能没有判这么重的,这不得不引起知府的疑问。朱仝道:“被原告人执定要小人如此招做故放,以此问得重了。”知府道:“雷横为何打死了那娼妓?”朱仝却把雷横上项的事备细说了一遍。知府道:“你敢见他孝道,为义气上放了他?”这知府也不是糊涂人,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真相,知道朱仝是个讲义气的人,故意放走了雷横。朱仝道:“小人怎敢欺公罔上。”事情可以做,但绝对不能承认,你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我不承认是另一回事儿,这大概就是当时官场上的规矩吧。正问之间,只见屏风背后转出一个小衙内来,方年四岁,生得端严美貌,乃是知府亲子,知府爱惜如金似玉。那小衙内见了朱仝,径走过来便要他抱。朱仝只得抱起小衙内在怀里。那小衙内双手扯住朱仝长髯,说道:“我只要这胡子抱。”知府道:“孩儿快放了手,休要啰唣。”小衙内又道:“我只要这胡子抱,和我去耍。”朱仝禀道:“小人抱衙内去府前闲走,耍一回了来。”知府道:“孩儿既是要你抱,你和他去耍一回了来。”朱仝抱了小衙内,出府衙前来,买些细糖果子与他吃,转了一遭,再抱入府里来。知府看见,问衙内道:“孩儿那里去来?”小衙内道:“这胡子和我街上看耍,又买糖和果子请我吃。”知府说道:“你那里得钱买物事与孩儿吃?”朱仝禀道:“微表小人孝顺之心,何足挂齿。”家里有钱,巴结一下小少爷也是应该的。知府教取酒来与朱仝吃。府里侍婢捧着银瓶果盒,筛酒连与朱仝吃了三大赏锺。知府道:“早晚孩儿要你耍时,你可自行去抱他耍去。”朱仝道:“恩相台旨,怎敢有违。”自此为始,每日来和小衙内上街闲耍。朱仝囊箧又有,只要本官见喜,小衙内面上抵自赔费,朱仝绝对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巴结老爷未必有效,但是把小少爷伺候好了,、肯定就不会错,而且这朱仝可能也比较喜欢小孩子,所以这个只有四岁的小衙内也喜欢他。
时过半月之后,便是七月十五日盂兰盆大斋之日。年例各处点放河灯,修设好事。当日天晚,堂里侍婢奶子叫道:“朱都头,小衙内今夜要去看河灯,夫人分付,你可抱他去看一看。”仅仅半个月的工夫,这小衙内就已经离不开朱仝了,朱仝哄孩子还真有一套。朱仝道:“小人抱去。”那小衙内穿一领绿纱衫儿,头上角儿拴两条珠子头须,从里面走出来。朱仝驮在肩头上,转出府衙内前来,望地藏寺里去看点放河灯。当时朱仝肩背着小衙内,绕寺看了一遭,却来水陆堂放生池边看放河灯。那小衙内爬在栏干上,看了笑耍。只见背后有人拽朱仝袖子道:“哥哥借一步说话。”朱仝回头看时,却是雷横,吃了一惊,便道:“小衙内且下来,坐在这里,我去买糖来与你吃,切不要走动。”小衙内道:“你快来,我要去桥上看河灯。”朱仝道:“我便来也。”转身却与雷横说话。朱仝是个很小心的人,害怕这四岁的小衙内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不经意间说出来,那可就坏了,所以才把小衙内放在一边去和雷横说话,他要是知道梁山上这帮人毫无人性,连四岁的小孩子就不放过,他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朱仝道:“贤弟因何到此?”雷横扯朱仝到静处,拜道:“自从哥哥救了性命,和老母无处归着,只得上梁山泊投奔了宋公明入伙。小弟说哥哥恩德,宋公明亦然思想哥哥旧日放他的恩念,晁天王和众头领皆感激不浅,因此特地教吴军师同兄弟前来相探。”朱仝道:“吴先生见在何处?”背后转过吴学究道:“吴用在此。”言罢便拜。朱仝慌忙答礼道:“多时不见,先生一向安乐?”吴学究道:“山寨里众头领多多拜意,今番教吴用和雷都头特来相请足下上山,同聚大义。到此多日了,不敢相见。今夜伺候得着,望仁兄便那尊步,同赴山寨,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朱仝听罢,半晌答应不得,便道:“先生差矣。这话休题,恐被外人听了不好。雷横兄弟他自犯了该死的罪,我因义气放了他。上山入伙,出身不得。我亦为他配在这里。天可怜见,一年半载挣扎还乡,复为良民。我却如何肯做这等的事!你二位便可请回,休在此间惹口面不好。”我可以讲义气放了雷横,如果不放了雷横他就有可能没命了,但是你们要让我加入你们干职业土匪,那我绝对不干,我可以等到刑满释放,依然是个好人,以自己的本事也能混的风生水起,说不定还能再弄个监狱长当当,你们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答应的。雷横道:“哥哥在此,无非只是在人之下,伏侍他人,非大丈夫男子汉的勾当。不是小弟裹合上山,端的晁、宋二公仰望哥哥久矣,休得迟延自误。”你就是刑满释放后还是在别人手底下干活,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大丈夫岂能久居人下?晁盖宋江两位首领都盼着哥哥你早点加入进来呢,卧槽,雷横这话说得义正辞严的,好像他们是请朱仝去梁山上当老大呢,上了梁山就不在别人手下了吗?还休得迟延自误,劝别人去当土匪还这么理直气壮地,雷横,非人也。朱仝道:“兄弟,你是甚么言语!你不想我为你母老家寒心放了你去,今日你倒来陷我为不义。”我对你讲义气,你却要陷我于不义,雷横,你太过分了。吴学究道:“既然都头不肯去时,我们自告退,相辞了去休。”朱仝道:“说我贱名,上复众位头领。”一同出来。
朱仝回来,不见了小衙内,叫起苦来,两头没路去寻。雷横扯住朱仝:“哥哥休寻,多管是我带来的两个伴当听得哥哥不肯去,因此倒抱了小衙内去了,我们一处去寻。”朱仝道:“兄弟,不是耍处。这个小衙内是知府相公的性命,分付在我身上。”雷横道:“哥哥且跟我来。”朱仝帮住雷横、吴用,三个离了地藏寺,径出城外。朱仝心慌,便问道:“你的伴当抱小衙内在那里?”雷横道:“哥哥且走到我下处,包还你小衙内。”朱仝道:“迟了时,恐知府相公见怪。”吴用道:“我那带来的两个伴当是个没分晓的,以定直抱到我们的下处去了。”朱仝道:“你那伴当姓甚名谁?”雷横答道:“我也不认得,只听闻叫做黑旋风李逵。”朱仝失惊道:“莫不是江州杀人的李逵么?”吴用道:“便是此人。”朱仝跌脚叫苦,慌忙便赶。离城走下到二十里,只见李逵在前面叫道:“我在这里。”朱仝抢近前来问道:“小衙内放在那里?”李逵唱个喏道:“拜揖节级哥哥。小衙内有在这里。”朱仝道:“你好好的抱出小衙内还我。”李逵指着头上道:“小衙内头须儿却在我头上。”朱仝看了,又问:“小衙内正在何处?”李逵道:“被我把些麻药抹在口里,直驮出城来,如今睡在林子里,你自请去看。”朱仝乘着月色明朗,径抢入林子里寻时,只见小衙内倒在地上。朱仝便把手去扶时,只见头劈做两半个,已死在那里。这帮人真他妈是畜生,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就拿斧头给劈成了两半,何其歹毒,何其残忍,还要把朱仝带过来给他看看,真是杀人诛心,事情都做绝了。
当时朱仝心下大怒,奔出林子来,早不见了三个人。四下里望时,只见黑旋风远远地拍着双斧叫道:“来,来,来!和你斗二三十合。”朱仝性起,奋不顾身,拽扎起布衫,大踏步赶将来。李逵回身便走,背后朱仝赶来。这李逵却是穿山度岭惯走的人,朱仝如何赶得上,先自喘做一块。李逵却在前面,又叫:“来,来,来!和你并个你死我活。”朱仝恨不得一口气吞了他,只是赶他不上。赶来赶去,天色渐明。李逵在前面,急赶急走,慢赶慢行,不赶不走。看看赶入一个大庄院里去了。朱仝看了道:“那厮既有下落,我和他干休不得!”朱仝直赶入庄院内厅前去,见里面两边都插着许多军器。朱仝道:“想必也是个官宦之家。”立住了脚,高声叫道:“庄里有人么?”只见屏风背后转出一人来,正是小旋风柴进,问道:“兀是谁?”朱仝见那人人物轩昂,资质秀丽,慌忙施礼,答道:“小人是郓城县当牢节级朱仝,犯罪刺配到此。昨晚因和知府的小衙内出来看放河灯,被黑旋风杀害小衙内,见今走在贵庄,望烦添力捉拿送官。”柴进道:“既是美髯公,且请坐。”朱仝道:“小人不敢拜问官人高姓?”柴进答道:“小生姓柴名进,小旋风便是。”朱仝道:“久闻大名。”连忙下拜,又道:“不期今日得识尊颜。”出来的柴进说道:“美髯公亦久闻名,且请后堂说话。”朱仝基本上是进了土匪窝了。朱仝随着柴进直到里面。朱仝道:“黑旋风那厮如何却敢径入贵庄躲避?”柴进道:“容复。小可平生专爱结识江湖上好汉,为是家间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功,先朝曾敕赐丹书铁券,但有做下不是的人,停藏在家,无人敢搜。近间有个爱友,和足下亦是旧交,目今见在梁山泊做头领,名唤及时雨宋公明,写一封密书,令吴学究、雷横、黑旋风俱在敝庄安歇,礼请足下上山,同聚大义。因见足下推阻不从,故意教李逵杀害了小衙内,先绝了足下归路,只得上山坐把交椅。吴先生、雷兄,如何不出来陪话?”只见吴用、雷横从侧首阁子里出来,望着朱仝便拜,说道:“兄长,望乞恕罪!皆是宋公明哥哥将令分付如此。若到山寨,自有分晓。”这是些事情都是宋江吩咐我们干的,希望哥哥你能原谅我们,到了山寨,自然给你个交代。朱仝道:“是则是你们弟兄好情意,只是忒毒些个!”你们嘴里说的是为了兄弟情义,但是你们也太歹毒了些。柴进一力相劝。朱仝道:“我去则去,只教我见黑旋风面罢。”柴进道:“李大哥,你快出来陪话。”李逵也从侧首出来,唱个大喏。朱仝见了,心头一把无明业火高三千丈,按纳不下,起身抢近前来,要和李逵性命相搏。柴进、雷横、吴用三个苦死劝住。朱仝道:“若要我上山时,依得我一件事,我便去。”吴用道:“休说一件事,遮莫几十件也都依你。愿闻那一件事?”当下朱仝咬牙切齿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气,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再一次点明这是大哥的意思,关我屁事儿,晁盖是个真英雄,干不出这么断子绝孙的事情来,那这个注意只有宋江想得出来,人不狠站不稳,心不黑,当不了老大的。朱仝怒发,又要和李逵厮并。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时,我死也不上山去!”柴进道:“恁地也却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朱仝道:“如今做下这件事了,知府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足下放心,此时多敢宋公明已都取宝眷在山上了。”瞧瞧,你的后路人家全给你断掉了,你要吗上山当土匪,要吗就回去被官府砍头,还要连累你的家人,你自己选择吧这是一点回头路都不给留啊。朱仝方才有些放心,柴进置酒相待,就当日送行。三个临晚辞了柴大官人便行。柴进叫庄客备三骑马,送出关外。临别时,吴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累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却来取你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伙。”不就杀了小屁孩儿吗,等这家伙气消了,我们就来接你回去,朱仝是被梁山逼得上了梁山。
到了梁山后,给呼延灼打下手,占据右寨一路军的二把手,进攻曾头市一枪就捅死了曾参,石碑排名时获天满星,排名第十二,成为马军八骠骑兼先锋使第六名,后来童贯征梁山,朱仝大战酆美,击溃童贯大军,征辽时活捉辽国猛将区里出清,进攻方腊时活捉了方腊的八骠骑排名第三的飞熊大将军徐方,一刀就斩了八骠骑排名第六的飞云大将军苟正,枪挑方腊集团核心人物最中枢的官员,排名第五的元帅谭高,可见武功高强。战胜方腊回来后被朝廷封为保定府都统制,因治军有方,随刘光世破金有功,被升职为太平军节度使。
朱仝此人那是真的讲义气,为了义气,徇私枉法,放了抢劫犯晁盖等一干四人,同样是为了义气,给宋江通风报信,还给他出主意让跑路,自己花钱给他擦屁股,摆平后面的很多事儿。宁愿自己坐牢,也不愿看着自己的好友雷横去死,就这个仗义,梁山上就没人能比,所谓疏财,能比的也没几个,所以,真正把仗义疏财做到这个境界的,朱仝是第一人,武艺高强,在梁山排进前十没问题,看看他的战绩就知道。身形高大,比林冲的身高八尺还要高出几分,家里应该很富有,遗传基因很好,长得高大威猛英俊潇洒。为人孝顺,这也是他宁愿自己坐牢也要放了雷横的原因,因为雷横有老母要奉养。为人善良,懂得知恩图报,沧州知府对他很好,他就投桃报李,加倍的对小衙内关爱,可惜交友不慎,被自己的好朋友们给算计,断了后路,成了不忠不义之徒,不得不上梁山当土匪,还好施耐庵有点良心,没把他给写死了,最后官封都统制,治军有方升职为太平节度使,得以善终,也算是给梁山上不多的好人一个好的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