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盼盼,唐德宗贞元三年生,本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自小精通诗文,能歌善舞,更兼容貌姣好,体态婀娜。无奈家道中落,无奈沦落歌舞场中,后嫁给徐州守帅张愔为妾。
张愔素来仰慕白居易诗才,一日邀至府中款待。酒过三巡,张帅命关盼盼歌舞助兴。盼盼当即演唱了一首白居易的《长恨歌》,又跳了一只《霓裳羽衣舞》。白居易惊羡不已,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女子,能够集小樊、樊素之长于一身。当下就赋诗一首,赞曰:醉娇胜不得,风嫋牡丹花。
不料好景不长,未满三年,张愔病逝。满门妻妾,做鸟兽散。唯有盼盼,矢志守节,移居燕子楼,琴瑟不调,脂粉不施,歇歌罢舞,独守空帏。长夜寒灯,一晃十年。思念张帅,情到浓处,写下“燕子楼新咏”。
其一: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其二:北邙松柏锁愁烟,燕子楼中思悄然。自理剑履歌尘绝,红袖香消一十年。
其三:适看鸿雁岳阳回,又睹玄禽逼社来。瑶琴玉箫无愁绪,任从蛛网任从灰。
元和十四年,张仲素(张愔旧部)携“燕子楼新咏”拜访白居易,白居易读罢,唏嘘不已,不禁挥毫泼墨,依韵和诗三首。
其一:满窗明月满帘霜,被冷灯残拂卧床。燕子楼中寒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
其二:钿带罗衫色似烟,几回欲起即潸然。自从不舞霓裳曲,叠在空箱一十年。
其三: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坟上来。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
前面两首,的确符合唱和之作,同样表达了对伊人不再、物是人非的感慨。
怪就怪在第三首,突然说道:今年春季里有个朋友从洛阳你夫君坟前归来,你夫君坟前那颗白杨树,已经长大成材,你可以去自挂东南枝了。
写完这首,白居易继续文思泉涌,意犹未尽补作一首:黄金不惜买娥眉,拣得如花四五枚。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
这一首诗的口吻就更离谱,居然像是和死去的张愔对话:你啊,舍得花钱,买些个美女,养在家里,呕心沥血,悉心调教,一个个能歌善舞了,可是又怎么样,你死了,谁跟你去了?
张仲素是个非常出色的邮递员,他一字不落地将白居易的四首诗带给了关盼盼
盼盼万万没想到,自己为夫苦苦守节十年,不但没有得到白居易的关怀和认可,反而得到了这样一个回应,四首诗,概括起来四个字:你去死吧。
本来此时的关盼盼,已然万念俱灰,得到这一组诗之后,更是生无可恋了。
她泪流满面,写下:自守空楼敛恨眉,形同春后牡丹枝。舍人不会人深意,讶道泉台不相随。随后开始茶米不进,不管谁劝,只是不听,但求一死。
十天之后,关盼盼自知大限将至,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提笔写下最后两句诗:儿童不识冲天物,漫把青泥汗雪毫。
意思是说:你白居易就是个无知小孩,不要用你那青泥(劝死诗)来玷污了我的冰清玉洁。
尔后,这位如花似玉、能歌善舞的一代丽人,终于香消玉殒于燕子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