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睡方醒,又听到那时最喜欢的旋律,有时候人的记忆会保存在其他的地方,有时候是一粒灰尘、一束光、一阵风、一种味道、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又或者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一霎间的心悸、又或者是一座山丘、一条河流。在那个乏味而又有些烦闷的午后,静静趴在图书馆自习室的座位上来解决春困,额头枕在一只手臂上,想放肆的就那样睡去也不会睡熟,地点不适宜只是次要,是心里还有让你不能熟睡的记挂。慢慢脑袋恢复了意思,可以听见周围翻书、写字以及其他嘈杂的声音,就像是众生百态的声音,但还是不想抬头,多享受一会儿不为世事,只为自己的清醒。抬起头,黯淡的光还是让眸子有那么一瞬失神,我揉揉眼睛,世界清晰起来,又单调起来。带上耳机,熟悉的旋律,悲伤喷薄欲出,有时自己也以为时间够久了,过去都该忘记了,告诉自己人生苦短,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我把它们放在心里的深处,让自己再也不想,可我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在腐烂还是在发酵。直到我看见那束光,我以为它就是那时的那束光,同样的静静照在我凌乱的笔记上,我摸了摸它,它也摸了摸我,“你好”我说。时光流转,我想到了同样听这首曲子的那个同样的午后,那时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还足够的骄傲,或者叫做年少的不可一世、自命不凡,阳光照在手中,这个世界都尽在掌握,一晃秋风追夏月,暮雪纷纷又是一年。有时想想就算了吧,何必一定要永垂不朽,就这样打打盹、发发呆,得过且过,一辈子很快就会过去的,平凡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平凡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世间万物的归宿。我坐在自习室的角落,今天的光不太好,我顺着窗口看看远处的风景,北门外边的马路上,许多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铺满了街道,街对面是新建的马场,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才刚刚施工,是一片乱糟糟的工地,一年时间,几幢整齐的办公楼已经林立,满是杂草的荒地也变成了干净整齐的跑马道,应该是学校马术专业的学生已经在驰骋,再远处是建筑工人还围着刚刚起立的工地添砖加瓦。更远处就是后官湖,从我第一次看见它就和湖边的山丘似乎不曾改变过。这边多是平原,更远处非目力之所能及,就是慢慢变灰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想起了王勃在《滕王阁序》中的一句话“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后官湖边的风景可能并非比不上当年的赣江边的滕王阁的风景,只是彼有才高之人的咏唱。我虽然没有王勃那样的才华,面对高风远景,却有一样的慨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好生恶死,人之常情,人之于天地万物,于那些亘古不变的对象,是那麽的卑微而又渺小,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写下“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江淹在《恨赋》中写下“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往圣先贤在面对生死也不免感慨,只是它们留下的文章却千古传唱。在有限的生命里去追求永恒的价值也成为古往今来仁人志士的共同追求。“而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典论·论文》曹丕)而人们却不愿意为此努力,贫穷者为了饥寒而奔走,富贵者耽误于淫乐,只为了眼前的蝇营狗苟而活,而放弃千古流传的功业,日月若驰,终为粪壤。实在悲哀,末了也不会有人为你叹息。